第100章 原諒

不過是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罷了。

隻要,他們沒有將主意打到皇位上來,皇帝並不會製止,反倒會默認這種養蠱一般的鬥爭。

“父皇,您真的不怪兒臣了嗎?”

傅珩臉上的神色依舊怯怯,就好似這接連兩次犯錯,已經完全磨滅了他的雄心壯誌一般。

“可兒臣覺得,兒臣實在沒有這個能力,無法擔此大任。”

傅珩麵上是一片慚愧之色,就好似真的已經意識到自己到底錯在哪裏了一樣。

他低下頭去,“還請父皇,革除兒臣在兵部的職位。”

“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緒越發幽深。

他倒是想知道,傅珩說的這話,到底是不是真心。

隻是光看他的表情,當真是看不出來任何的端倪。

莫非,他真是這麽想的?

皇帝的眼神又落在了一旁的明貴妃身上,明貴妃臉上仍然掛著淚水,顯然是為了兒子焦心不已。

他寵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總不可能,也和他來陽奉陰違的這一套吧?

她教出來的兒子,自然更不會了。

再者,因為傅珩做事一向小心,從未在人前顯露過自己的真實目的。

就連皇帝派出去的人,都沒有查到他的野心。

更不會知道他近來在處心積慮地接近葉如霜這事。

“罷了罷了,朕既然已經做了責罰,自然就不會再追究此事。”

“往後你便好好在兵部做事,不要再犯錯了,知道麽?”

傅珩眼中閃過一抹暗喜之意,他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被皇帝革除職務趕出兵部。

那樣的話,他勢必又要多花費一番功夫,重新平衡自己在朝中的局勢。

可現在,他倒是沒想到,母妃出的主意竟然這般管用。

隻能說,母妃真不愧是陪在父皇身邊這麽多年的女人。

若不是出身不好,隻怕,現如今母妃早就已經當上皇後了。

可說到出身……

傅珩眼中有陰暗情緒翻湧,同他平日裏表現出來的謙謙君子模樣完全相反。

傅琮,不就是仗著自己嫡出的身份,才處處覺得他比他要厲害麽?

倘若他沒了這個身份,肯定比此前要更加一無是處!

傅珩已經做下了決定,這段時間,暫時停止自己其他的動作,先用盡全力將傅琮拉下來再說!

要不然,他還真對不起自己這個好大哥接二連三的“饋贈”!

不光如此,傅珩還認為,這一次,傅琮能夠查到他那麽多東西,背後肯定少不了國公府在幫忙。

他一定要想個辦法,將國公府和傅琮一並除去,才能解了心頭大患。

……

接到了溫奕送來的消息後,安若錦很快便同傅九霆一起,趕去了上次的那個院子。

溫奕已經等在了外頭。

瞧見了長生後,他臉上還揚起一個極為友好的笑容。

說出來的話就不是那麽討人喜歡了,“喲,你們怎麽把這個小狼崽子也帶過來了?”

“你才是小狼崽子!”

長生已經不似剛來時那般瘦弱,兩頰也有了些肉,整個人瞧著都比以前要可愛了不少。

同人相處的時候,也沒有之前那麽多戒備了。

隻是麵對溫奕這個當初將他綁來京城的“罪魁禍首”,他還是有些放不開。

他也沒有回應溫奕打招呼的話,隻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隨後便躲開了溫奕伸過來的手。

“嘖,小狼崽子還挺記仇。”

溫奕自討了個沒趣,倒也不惱。

他若無其事地把手收了回來,這才看向了安若錦和傅九霆。

“這安家軍的人,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我的人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剛從西夏人的鐵騎中逃出來,也不知道這兩人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本事,竟然敢兩個人對上西夏的那些蠻子。”

溫奕此前,同安家軍的人接觸的並不多。

畢竟,也沒人會花費大價錢,來打探軍營裏的秘密。

除非是敵國探子。

可他們燕報門自有一套規矩,絕不會將消息買賣給外族人。

他此前,隻聽說過安家軍的威名,倒真沒有親眼見識過安家軍的人到底有多厲害。

直到聽手下說起,那二人直接闖入了西夏的一個小部落,將裏麵攪得天翻地覆以後,又帶著一身傷退了回來。

溫奕的人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二人都身負重傷,還想著等傷好以後,再去殺幾個西夏的蠻子鐵騎。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要命,還是真的膽子大。

長生一開始還不知道安若錦帶他出來的用意,聽見屋內熟悉的聲音後,他立刻反應了過來,搶在安若錦之前跑了進去。

“濟叔!明哥!”

聽到長生的聲音後,安若錦眼中也劃過了一絲激動之意。

她是怎麽都沒想到,他們二人,竟然還真的活著。

長生口中的濟叔叫安濟,是此前她父親還在軍營的時候,就已經呆在安家軍的老兵了。

那時候,濟叔並未跟著她一同上戰場,而是留守在了城內,也不知道是如何逃出來的。

安若錦的到來,讓屋內正在激動的三人都一愣。

濟叔麵帶狐疑地打量著來人,他並沒有認出安若錦的身份來,反倒是一眼就認出了旁邊的傅九霆。

畢竟,坐在輪椅上還能有如此氣勢的,除了慎王傅九霆,還能有誰呢?

“慎王,是您讓人去尋我們的?”

帶他來的人是燕報門的人,那些人隻說,要將他們帶到京城來的人,並非是要害他們。

隻是具體的信息,他們也不肯透露太多。

他們倒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些人的目的,一來是出於對燕報門的信任,二來,則是那些人找過來的時候,主動給他們提供了上好的傷藥。

若是真的想要算計他們兩個,可沒必要下這麽大的血本。

“不是。”

傅九霆對外人的態度依舊溫和,可安若錦能夠瞧得出來,他的態度確實要比平時冷了不少,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本王的王妃,曾經承了安將軍的恩情,所以,想著要報恩,才會讓燕報門的人尋找安家軍殘部的下落。”

“原來如此。”

安濟和衛明對視了一眼,同時朝著安若錦保全。

“多謝慎王妃了!”

“無妨,”安若錦努力咽下了喉嚨中的哽咽之意,“安將軍於我有大恩,隻是如今,我已經無法向將軍報恩,便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安若錦給他們的說辭,和當初同長生說的差不多。

隻是,她並不打算讓他們兩個留在京城,而是想讓他們進入商隊之中。

她要組建的這支商隊,正好會來往於西夏。

濟叔對邊關和西夏都很熟悉,又有過領兵打仗的本事,去當商隊的護衛首領最為合適。

不得不說,這一次,還真是瞌睡來了有人正好遞上了枕頭。

她倒不是信不過傅九霆手底下的暗衛。

隻是那些暗衛論暗地裏的功夫,確實一流,可要說起對邊關的了解,絕對比不過安家軍的人。

讓安若錦意外的是,她將自己的打算說與這二人聽的時候,他們二人甚至連一句質疑都沒有,便直接答應了下來。

“你們,都不問問的麽?”

濟叔相當豪放地擺擺手:“難不成,堂堂慎王還會算計我們兩個大頭兵不成?”

一旁的衛明也跟著開口:“我們現如今,也沒什麽好圖謀的了吧?”

他們二人,僥幸活下來以後,也沒想著就此苟且偷生。

而是拚了自己這條性命,想著能多殺幾個西夏蠻子,也能讓邊關的百姓免受迫害。

如今,這位慎王妃的打算,雖不是要了那些蠻子的性命,可能從他們手上賺銀子回來,不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麽?

“我也想跟著去邊關。”

長生忍不住在一旁小聲嘀咕。

待在王府雖說是他自己的選擇,可他也不想和那個黑心肝的傅九霆待在同一屋簷下了!

“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跟著去邊關做什麽?”

濟叔狠狠薅了一把長生的頭發,手上的動作粗魯,眼裏卻帶著滿滿的關切之意。

“好好待在京城,學了本事再去想別的!”

長生頗為委屈地癟癟嘴,但因為麵前是自己敬重的長輩,因而他倒是什麽都不敢說,隻能乖乖聽訓。

安若錦在一旁看著他們三人的互動,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豔羨之意。

她倒是很想同濟叔他們相認,隻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

今日出來,安若錦還有關於商隊的事情要和溫奕商量。

臨出院門之時,破軍從外頭進來,在傅九霆耳邊輕聲稟告了些事情。

正是這麽一耽誤的功夫,安若錦同溫奕已經走出了院門。

屋內,那三人倒是又說到了安若錦身上。

“濟叔,我總覺得,那個慎王妃奇奇怪怪的。”

在親近的人麵前,長生當然不似平時那般機敏,總算是多出了幾分少年氣。

他皺著眉頭開口:“倒不是說她是個壞人,隻是,我總覺得,她給我的感覺很熟悉。而且,她人真的挺好的。”

“我就是覺得,她,真的好像將軍啊。”

提到安若錦的存在,屋內三人均沉默了一瞬。

要知道,安若錦在他們心中,確實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更是安家軍的標誌。

濟叔苦笑著搖搖頭:“你不知道,當初將軍已經……”

也是他們識人不清,竟無一人瞧出那傅珩的狼子野心!

倘若他們誰能看出來,提醒將軍一句,或許,最後也不會變成那樣。

提到一年前的事情,長生又紅了眼眶。

“可我真的覺得,王妃她,有的時候就和將軍一樣!”

長生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想。

明明他很清楚,這世上不可能有那般怪力亂神之事。

他心中敬仰的安將軍,早在一年前,就死在戰場上了。

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道理他早該知道的。

濟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安家軍的兄弟,說不定隻剩下我們三人,縱然將軍已死,可隻要我們沒有忘記將軍,自然會有替將軍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屋內的氣氛一片低沉,屋外不小心聽到這段對話的傅九霆,臉上同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破軍,當初搖光真的確認過了,王妃臉上,的確沒有任何易容之物?”

破軍認真思索了片刻,這才點頭:“搖光當初第一次為王妃易容的時候,就已經檢查過了。”

倘若安若錦臉上真的有偽裝,那她也不可能如此坦然地任憑搖光給她偽裝。

這也就杜絕了是別人偽裝的可能。

種種證據都證明,王妃,始終是之前的那一個王妃。

隻是突然開竅了而已。

誰都不會想到這具身體的裏子,已經換了一個人。

傅九霆眼中閃過些許深意。

他隱約覺得自己快要摸到事情的真相,可總是缺了一環,還是將這一切連接起來的最關鍵的那一環。

……

見到了濟叔和衛明以後,安若錦倒是可以放心跟著葉夫人一同去郊外的佛寺了。

去佛寺祈福這種事情,她還隻是在葉傾城的記憶中看見過,自己卻從未親身體驗過。

因而從出發開始,她就帶著隱隱的期待。

“傾兒可還記得去年佛寺裏的那個小沙彌?我記得,去年傾兒可喜歡和他一起玩了呢!”

自從察覺到安若錦有所恢複後,葉夫人對她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她笑著看過來:“今年那個小師傅,應該也長高了些了。”

葉夫人說的那個小沙彌,去年這個時候才五歲多一點。

結果和心智殘缺的葉傾城,正好十分投緣。

安若錦回想起記憶中的那一幕,有些微窘。

但她麵上還是隻能裝作懵懂,看著葉夫人拉著自己的手,自顧自地說起小時候的趣事。

馬車內的氣氛,倒是足夠溫馨了。

就是安若錦有些心累。

葉如霜和尹夫人,自然是坐在了另一輛馬車內。

車內寂靜無比,尹夫人手捧著一本佛經,就算是在路上仍然在默默念誦著。

而坐於她對麵的葉如霜,往日就素淨的裝扮,今日就更加素雅了。

頭上也隻簡簡單單簪了幾隻銀釵,反倒更能凸顯出她清麗的氣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