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顏禍水

許是謝亭瞳的表現取悅了孟遲,結束了一切後,他竟然親自開車送了謝亭瞳回家。

一路上,謝亭瞳都恍恍惚惚,忽冷忽熱。

孟遲除了抽了一支煙,並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和她說一句話。

這樣的表現,卻比剛才對她威逼利誘的模樣駭人多了。

以至於,這壓迫感蔓延到了她的夢裏。

夢境朦朧中。

謝亭瞳看見了一條巨大的黑蟒,鱗甲似鐵,猩紅的蛇信子吞吞吐吐。

幽深不見底的瞳眸裏,是輕蔑、是鄙視、是勢在必得。

這分明是白日裏見過的孟遲的模樣。

恐懼讓尖叫脫口而出,也撕裂夢境的天空。

謝亭瞳掙紮著醒來,入眼卻是白茫茫一片。

“醒了?”

深沉的男音在一側響起,驚得謝亭瞳轉頭去看。

孟遲?

“你怎麽在這?”

話一出口,謝亭瞳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疼!

太疼了!

嗓子仿佛被火燒過,氣流穿過喉腔,聲帶的每一次震動都仿佛被刀割。

“謝亭瞳,你就這麽怕我?”

“因驚懼引起高燒且一天一夜昏迷不醒,你是我見過的頭一個。”

“體溫一度高到40度,要不是及時送醫,我就得娶一個傻子了。”

孟遲這話說得刻薄,可語氣卻平淡如水。

謝亭瞳渾身有氣無力,也沒心思和他爭辯,幹脆閉上眼不搭理。

孟遲卻不願意她做烏龜。

“喝。”

嘴巴裏被塞進一根吸管,謝亭瞳條件反射地吸了一口。

溫熱的檸檬水帶著甘甜滑過喉嚨,所有的刺痛都被撫平。

“這是什麽?”

疼痛得到紓解,謝亭瞳也多了一絲力氣,她睜開眼望著孟遲。

孟遲麵無表情:“毒藥。”

謝亭瞳沒心思接他的冷幽默,隻就著他的手安安靜靜喝水。

而孟遲,則是借機俯身過來,使兩人離得更近。

等謝亭瞳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姿勢的曖昧時,呼吸已經交纏在了一起。

她甚至看到了孟遲眼中隱藏著的蓬勃欲望。

這和夢裏的那條巨蟒眼裏的情緒並無兩樣。

後怕湧上心頭,她向後躲了躲,卻沒有成功。

“躲什麽?”

孟遲單手捧住她的側臉,看著她目不轉睛。

“想去廁所。”

拙劣,但高低是個借口。

孟遲似沒聽見,他視線不斷下移,眼睛,鼻子、最後是嘴巴。

謝亭瞳燒了一天一夜,好在護士照顧妥帖,嘴唇並沒有因為缺水而幹裂。

又因著剛才喝了水,這會兒滿是水潤的瑩光。

視線停留過久,謝亭瞳警覺地識破了孟遲的意圖。

她輕轉側臉準備遠離,卻在遠離的刹那被孟遲捏著下巴咬了上來。

說是咬並不準確,因為謝亭瞳並沒有感覺到疼。

先是唇珠被含住,留下些許溫熱和檸檬香。

而後溫度逐漸升高,是嘴唇又被吃進去更多。

當停擺的大腦逐漸恢複意識,牙齒又被撬開,舌頭也被強行拖走。

推拒。

被製止。

後退。

被撈回。

掙紮。

被抱個滿懷。

直到手背傳來刺痛,謝亭瞳呻吟出聲,孟遲才恢複清明。

是輸液的針頭錯位,導致血液倒流到了輸液管裏。

“醫生——”

孟遲急了。

看著魚貫而入的醫生護士,謝亭瞳臉紅又尷尬。

孟遲隻顧著看護士調整針頭,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變化。

嘶——

針頭被重新插入,帶來些許刺痛。

但孟遲當場就黑了臉。

“怎麽做事的!”

嚇得小護士一哆嗦,呼吸都放輕了。

謝亭瞳趕緊開口:“不疼!不疼!心理作用。”

“換個人!”孟遲壓根兒不聽。

看醫生的態度,這家醫院應該是孟家的產業。

孟遲一句換人,可不是簡簡單單換個打針的護士。

被換掉的小護士,很可能工作都沒了。

果不其然,被換掉的小護士瞬間紅了眼。

“別這樣,孟遲。”

謝亭瞳不忍心,她伸出手扯扯孟遲的袖子。

孟遲微微一怔,順勢抓住謝亭瞳的小手攥住,冷冷地撇了那護士一眼。

“下不為例!”

說罷他又轉頭看了謝亭瞳一眼。

“滿意了?”

謝亭瞳無所謂滿意不滿意,可眾人或明或暗地打量。

卻讓她讀出了一種陌生的意味:媚主。

更嚴重些——紅顏禍水!

呼吸一頓,她強硬地將手抽了回來。

孟遲皺眉看她,很是不滿。

但礙於人多嘴雜,到底沒說什麽。

直到滿屋的醫生護士一個不剩,他才對著謝亭瞳吐了一句。

“沒出息!”

謝亭瞳不為所動。

沒出息總好過沒骨氣!

但不得不說,今天的孟遲多少有點人樣。

這不免又助長了謝亭瞳的小心思。

她猶猶豫豫地轉過身,試圖以一種不激怒的態度再和孟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孟遲見她這般,也合上了書。

“想說什麽?”

“就是……孟總……”

“孟遲!”孟遲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謝亭瞳趕緊改口:“孟遲,其實這是咱們第三次見麵。”

“所以呢?”孟遲盯著她的眼睛不放。

“婚姻是需要感情基礎的,我們這樣屬於畸形的包辦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可謝亭瞳的一腔赤誠終究是喂了狗。

孟遲油鹽不進:“我會包容你。”

“這不是包容不包容的問題。”謝亭瞳隻覺得雞同鴨講。

“咱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關於愛情和婚姻,我們都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和態度……”

“你讀過《家庭、私有製和國家的起源》的吧!”孟遲打斷她。

恩格斯的著作,謝亭瞳當然讀過。

“那你應該知道,婚姻的本質是確保每一個男人都有一個自己的奴隸。”

傲慢!

這是絕對的傲慢!

是父權的累積,是男性藏在骨子裏的認知。

而孟遲就站在父權社會的頂端。

甚至不屑對謝亭瞳掩飾他的態度: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奴隸。

謝亭瞳沒資格和他談愛情、婚姻甚至幸福。

窒息和絕望再次襲來。

謝亭瞳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天真。

她怎麽會因為他小小的柔軟,便認為他是個可以溝通的人呢?

謝亭瞳不是個善於掩飾的人。

孟遲很輕易從她臉上讀出了所有的情緒,望著她的呆滯有些於心不忍。

“我會給你孟太太該有的一切。”

唯獨不包括尊重和自由,對嗎?

謝亭瞳陡然身心俱疲,她將自己裹在被子裏,再也不想看孟遲一眼。

可看到這樣的她,孟遲突然想起了穆穆。

彼時,她才十八歲。

情竇初開的年紀,粘他粘得緊。

他也不過二十出頭,正跟著父親學習如何管理公司、如何做決策。

若是一天沒有去看她,她也會這般將自己裹在被子裏和自己鬧脾氣。

回憶了的甜蜜軟化孟遲的心。

他伸出手撫摸著謝亭瞳外露的頭頂。

“我說錯話了,作為補償,答應你一個條件好不好?”

突如其來的改變,讓謝亭瞳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麽說呢?

像變了一個人。

她小心翼翼拉開被子,覷了一眼孟遲。

是意料之外的情意綿綿。

謝亭瞳反應過來,她的行為讓孟遲發生了情感轉移。

這並不值得欣喜,因為這剛好佐證那一句“奴隸”。

沒有人身自由的奴隸,何談意誌自由呢?

她的舉動必須合乎孟遲的意誌,才會得到獎勵。

謝亭瞳應該憤怒,可憤怒前她改了主意。

她拉下被子,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可以不幹涉我的生活和工作嗎?”

孟遲被這一眼瞧得有些愣怔。

他突然察覺出了謝亭瞳與穆穆的不一樣來。

出身和生長環境,使穆穆提要求時,即使撒著嬌也大大方方的。

謝亭瞳的央求卻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帶著些許驚恐。

仿佛浪流的貓兒碰到好心人,明明渴求碗裏的食物,卻戰戰兢兢地不敢靠近。

她遠遠地看著,眼睛裏全是不確定的試探。

孟遲當然更愛前者,那是他長年累月嬌養出來的心頭肉。

可也不妨,他憐憫眼前這個無家可歸的小流浪。

甚至在這一刻,他願意付出自己百分之百的愛。

是以,看著謝亭瞳那濕漉漉的眼睛,孟遲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

有付出就要有回報,孟遲付出了自己的憐憫。

謝亭瞳自然要付出她的柔軟與甜美。

唇齒再次交纏,孟遲忍不住喟歎。

謝亭瞳則又一次在敵方的強攻下丟盔棄甲。

夜色將晚,孟遲終於走了。

謝亭瞳望著孟遲離去的背影,逐漸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孟遲今天的所作所為,無一不表明他的霸道和專橫。

結婚勢在必行。

如此婚姻,她看不到盡頭。

更何況,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與孟遲相處。

乍看來,他吃軟不吃硬。

可這都建立在,她像穆穆的基礎上。

這代表著,如果謝亭瞳想要在這段婚姻中過得好一點。

她就必須丟掉自己,然後學著另一個人活下去。

可謝亭瞳一身反骨,怎麽可能受這樣的侮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