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重回紀宅
夜裏，鄔瑤告訴了顧硯止自己要回酆都的事情，他似乎有些不舍，但也沒多說什麽。
次日上午，他把鄔瑤送到了書院門口，紀家的車已經在門口等了。
“到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顧硯止再三叮囑道。
鄔瑤笑了笑，衝他擺擺手：“放心吧。”
從蜀都開車到酆都，足足需要五六個小時。車子下高速，過了收費站，再往前開一陣就進入了酆都城。
雖然此處因“鬼城”之稱而凶名在外，不過小城內部倒是並無半分陰森恐怖之感。幹淨整潔的街道，靜靜流淌的忘川河，以及……河畔兩側的鳳凰木。
酆都城內為了鎮壓鎖魂塔，常年運轉著聚靈陣，以達到陰陽平衡，因此靈氣濃度遠勝外界。
因靈氣的滋養，城中草木都生長得極為茂盛，就連花期也都被大大延長。原本八月末就該枯萎凋謝的鳳凰花，此刻依舊開得如火如荼。
陽光照在忘川河上，波光粼粼，河畔兩側栽種的鳳凰木，滿樹皆是火紅、絢爛無比的鳳凰花。微風拂過，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好似一場盛大的紅雨。
而這夾道鳳凰木的盡頭，就是紀家老宅。司機正要將車駛進老宅的車庫，卻被鄔瑤輕聲製止了。
“就在這兒停一下，我一會兒自己進去就行。”
車子緩緩停下，鄔瑤下了車，走到了路旁的那顆鳳凰木旁。這棵樹，和所有其他的鳳凰木都不同，因為它是鄔瑤和紀晏清一同親手種下的。
那是她剛來紀家的那年，那時候，忘川旁還沒有種上這些鳳凰木。直到某天，鄔瑤無意間說了一句——“感覺忘川旁空****的，要是種上樹就好了。”
本是無心之言，但紀晏清卻聽了進去。
過了一周，他笑眯眯地告訴鄔瑤，自己有個驚喜要給她。他捂住鄔瑤的眼睛，將她帶到了老宅之外的那條路上，在數到三後鬆開了手。
鄔瑤睜開眼，就看到路旁不知何時，已然栽種了兩排小樹苗，她不懂植物學，看不出那是什麽樹。
“是鳳凰木，等到它長成大樹開出的花是如烈火般鮮豔的紅色，就像鳳凰涅槃時的火焰一樣。風一吹，就會有無數紅色的花瓣掉落下來，就像下了一場花雨。”
“還剩下一棵，阿瑤，要不要和我一起種它？”
當初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歲月模糊了記憶，但當初少年那個溫柔的笑，卻始終無法被磨滅。
當初離開酆都時，鳳凰木還沒到花期。
而此刻，卻已落英繽紛。
鄔瑤出神地盯了那棵鳳凰木一陣，微風拂過，隨著沙沙作響的綠葉和簌簌下落的花瓣，她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秋風徐徐，火紅的花瓣落在了鄔瑤的肩上，近處的老宅裏隱隱傳來了寒鴉一驚一乍的叫聲。
鄔瑤順著斜坡朝著半坡上的大宅慢慢靠近，夕陽的餘暉緩緩投灑在水泥地上，虛虛地映出淡金色的光暈。而老宅的全貌也逐漸顯現在眼前，那是一座極其寬闊的宅院。
朱牆青瓦擋去了外界對內裏景象的窺探，但抬頭望去，庭院中心一座上百丈高的古塔卻如利劍一般直直聳入半空，那就是紀家世代看守的鎖魂塔。
鄔瑤走到朱牆碧瓦間那扇高大的黑色木門前輕輕扣了扣門環，下一刻，伴隨著“吱嘎吱嘎”的響聲，大門緩緩朝裏拉開，一道熟悉的蒼老人影正立於門口。
“歡迎回家，鄔瑤小姐。”莊管家看著門口模樣已然有些陌生的鄔瑤，語氣輕顫。
“好久不見，莊爺爺。”鄔瑤唇角微挑，勾起一個禮貌的笑容。
莊青玄霎時間老淚縱橫，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喃喃道：“好，好，回來就好啊。”
“走吧，家主和夫人都在等你。”
鄔瑤踏入主屋時，屋內正好傳來紀康安和馮逸秀的談話聲。
“瑤瑤剛回來你就要去湘城？你存心給我們娘倆添堵呢？”馮逸秀說著，埋怨地瞪了丈夫一眼。
紀康安心虛地啜了口茶，解釋道：“我也不想去，但你也清楚梅山楊家是個什麽情況。這次是他們主動提出想要合作，我們不好不去。”
“要我說，那一大家子邪的很，咱們應該少跟他們來往才是真的。”馮逸秀一點也不讚同丈夫的決定，臉上寫滿了對梅山楊氏的嫌棄。
“但華夏境內出產的鬼珠，梅山楊氏足足占據六成，這次要是能談下來，族中子弟們修習禦鬼術的資源就能得到進一步的保障了。”
鬼珠？！鄔瑤敏銳地捕捉到了紀康安話裏的關鍵詞，鬼珠這東西隻會出現在陰氣極其濃重的地方，而國內能產出這種資源的隻有兩個地方——湘西和滇南。
而湘西產出鬼珠的礦脈則是牢牢把握在梅山楊氏的手中，對方號稱是二郎真君楊戩與三聖母楊蓮後裔，據傳曾有天眼，可看清世間因果，通曉千家法門，甚至窺探未來。
但隨著世間的流逝，作為曾經的神裔，梅山楊氏如今已然是大大衰落了。血脈變得稀薄，神力也所剩無幾，能夠開眼的後代寥寥無幾，聽說到了新的一代目前連一個能夠開天眼的後輩都沒有。
而且，這楊家極其排外，深居於梅山之中，極少出世。也從不讓其後代前往各大書院學習，關於他們的消息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他們做著鬼珠的生意，行事又格外詭譎，外界對於梅山楊氏的風評並不算好。
鄔瑤想起了之前在柏園挖出來的那些鬼珠，也不知道張明義查出其來源了沒有。
在她思索時，屋內的紀氏夫婦已經發現了門口的人影。馮逸秀欣喜地走上前，拉著鄔瑤就往屋內走：“瑤瑤？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也不說一聲？”
“剛剛到，路過門口的鳳凰木就多看了一會兒。”鄔瑤順從地跟著她朝內走去。
紀康安不善言辭，看到鄔瑤也隻是連連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宅子裏空落落的，沒幾個人。
自從紀晏清去世、鄔瑤重傷以後，紀家就不怎麽和外界來往了，安於一隅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下午，鄔瑤獨自去了鎮魂塔。
聽紀康安說，前段時間酆都突然地震了一回，鎮魂塔的封印也突然削弱，導致一些關押在其中的惡鬼趁機逃竄了出去，不過目前都已經被處理好了。
她看著黑漆漆的塔身，忍不住眯了眯眼。
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地震？而且……普通的地震為什麽會影響到鎮魂塔的封印？莫非是黃泉出現了什麽異動不成？
鄔瑤搖了搖頭，很快打消了這個猜測，若是黃泉真的異動，那恐怕影響就不隻是鎮魂塔了。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鄔瑤下意識回頭望去，空無一人。
“奇怪……”她忍不住低聲喃喃。
而不遠處，玄冥默默地看了她好一陣，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縷轉世殘魂的影響，他每次見到她，心中總是縈繞這一股難以言喻的鬱氣，像是……心痛？
他垂下眼，抬手撫上胸口，麵上難得地浮現出一種名為困惑的神色：“鄔瑤……為什麽，你會對本座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如果鄔瑤能夠發現他的話，一定會驚訝於玄冥的麵容。因為，他有著一張和紀晏清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