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清晨,黎霜醒過來的時候,看著自己抱著的小晉安,隻覺自己做了個很荒唐的夢。
她竟然……又夢到那天那個輕薄她的男子了。
而且……還抱著睡了一宿!
黎霜揉了揉眉頭,看來下次若是回京,還真得讓父親給她指一門親事了啊。
黎霜抱著還在睡覺的小晉安出神地思考著,京城裏哪家公子能和她這個玉麵閻羅湊成一對呢……
最好要有點膽量的,不然看見她殺人就能給嚇破膽了。還要有點能力的,以後她出來打仗,還可以帶上他一路,讓他給幫忙這出謀劃策,如果沒有腦子的話,那就有點肌肉也行,可以直接給她上陣殺敵的。身世這些她倒是不太在意,因為就算是京城裏,能和她門當戶對的,也沒有幾個啊……
嗯,如果這樣來說,那天輕薄她的那家夥……好像……也可以……
黎霜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她咳了幾聲,將晉安咳醒了來。
晉安伸出小手,碰了碰她的喉嚨,聲音帶著初醒的暗啞:“嗓子疼嗎?”
“無妨。”黎霜坐起身來,“休息一夜,我該去巡營了,你自好好地去訓練,切忌傲慢視人。”她如此教晉安,是留了一輩子留晉安在身邊的心思。
在黎霜看來,如此天賦異稟的孩子,若是不好好教,將來,對這世間便是一個危害。而且,若將他留在長風營,以後待他長大,由他來鎮守邊關,坐鎮長風營,定是對塞外敵國,極大的威懾。
晉安倒也聽話,沒再多糾纏,老老實實地出了門去。
接下來的幾天,長風營裏倒是安寧,與往常沒有不同。
隻是到了黎霆回家的日子。黎霜本以為她這個嬌氣的弟弟定是會哭鬧上一陣才肯離開,沒想到這次黎霆居然不叫也不鬧,乖乖與黎霜道了別,最後隻對黎霜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她小心,讓她等過完這個寒冬,就回家看看他,看看爹。想來這次塞北之行,還真是讓他成長了些許。
黎霜應了黎霆的話,複而想起一事,走到一邊,叫了陪黎霆過來的老仆說話,兩人說話的聲音小,旁邊的人聽不見,黎霆調皮,跑過去探了一頭,然後驚愕地大聲叫了出來:“阿姐你想嫁人啦!”
他這一喊,直接將黎霜的心事公之於眾。
黎霜臉色青了一瞬,轉頭一看,隻見來送行的軍士們都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黎霆剛才喊的那話一樣。
隻有小小的晉安一直拿眼神兒盯著她,黎霜回頭就給了黎霆一拳:“趕緊滾。”
黎霆摸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錯話了,於是連忙爬上馬車,走之前還小聲的再三給黎霜保證:“我一定會監督爹爹,讓她給你找個又高又帥還武功高強對你溫柔還聽你話的。”
“滾。”
於是一駕車,帶著將軍府的小公子,馬不停蹄地滾了。
黎霜一回頭:“都給我散了。該幹嘛幹嘛。”
她喝了一句,所有軍士連忙跑了,隻有秦瀾留了下來,像往常一樣給她稟報事情,低垂的眉眼,仿似沒有任何情緒。
這夜裏,少了黎霆,軍營倒顯得有幾分清冷起來。黎霜覺得喉嚨幹得厲害,想起了長風營南邊靠近鹿城的地方有一處溫泉。她當夜便騎了馬帶了衣裳,沒讓人跟著,自己行去了溫泉,打算泡泡水,解解近來的疲乏。
這一路打馬行至小樹林的溫泉處,隻見泉水清亮,大冬天的,也沒人出城,是以周遭清靜極了。
黎霜拴了馬,褪了衣裳,這方一入水,忽覺背後有風聲一動。
她立即抓了衣服,掩住胸口,轉頭一看,竟是見了那經常在她夢裏出現的那登徒子……就站在泉水邊上離她三丈遠的地方。
他望著她,半點沒有避諱。
當!當真是個登徒子!居然在她褪了衣裳,沐浴梳洗的時候出來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竟是還想更靠近她一些,黎霜當即嗬斥了他:“站住!別過來!”
他果真站住了腳步,卻問她:“為何不能過來?”
黎霜的衣服捂著胸口,放也放不得,穿也穿不得,就這樣站著與那人對峙著,她怒目而視,對他的問題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得斥他:“無恥之徒!
“為何無恥?”
“我未著衣衫!你步步緊逼!何不無恥!”
他好似想了一會兒,然後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也未著衣衫,露著胸膛,你看我,你便也是無恥?”他一副誠心求問的模樣,更是惹惱了黎霜。黎霜索性往溫泉裏一坐,打算借著泉水的遮擋,在水裏穿上衣服。
然而在黎霜打算把衣服泡進水裏之前,他忽然身形一動,如閃電一般,眨眼便行至黎霜麵前,將她的衣服抓住:“不能泡在水裏。”他說,“濕衣服穿了,你會生病。”
於是,黎霜便這樣**著身體,僅靠著衣物在身前遮擋,就這樣與這個在她夢中出現過的男子,麵對麵的站著了……
麵前這來路不明的神秘男子還是戴著黑色的麵甲。除了一雙鮮紅的眼睛與嘴唇的輪廓外,黎霜看不全他的真麵目。溫泉水蒸騰起來的熱氣宛似仙霧在兩人之間飄**,胸膛上蔓延出的紅印在朦朧月色下若隱若現,是極致的妖媚與**。
可黎霜並不欣賞這種**。
因為他手裏還抓著她的衣服!
黎霜心頭極怒,可此情此景她卻是無可奈何,她上不去岸,也沒法讓自個登徒子自覺離開,為了不讓自己吃更大的虧,她壓下情緒,沉著麵容,隱忍道:“閣下今日來此,待要如何?”
黑甲男子卻沒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微微歪了一下腦袋,瞅著她臉頰上不知是因溫泉水還是因惱怒而起的紅暈一會兒:“你在生氣嗎?為什麽?”
為什麽?
她一個女子,雖則很多時候,她手下的那些將士根本就沒把她當女人看,但她到底還是個女子。她外出打仗多年,軍營之中,夏日訓練,是有男子赤膊上陣,黎霜至今也習慣一大群一大群的男人赤著胳膊在麵前打架,可她並沒有光著跟別人打過架啊!
她還是沒嫁人的大閨女,如今在野外,她褪盡衣裳,泡在溫泉裏,被另一個大冬天也不好好穿衣服的男人看見了,她不該生氣嗎?
盡管好像這段時間……她的夢裏……也老是出現這個人……
都是因為上次風雪山頭上的那一吻!
想到此事,黎霜臉頰微微升騰起了一股熱意,而這種情況下的害羞,卻讓黎霜惱羞成怒了,她沉著臉斥他:“男女有別!偷看女子沐浴,行非禮之事,竟還這般理直氣壯!實在混賬!”
被她這般一喝,男子愣了一瞬,他鬆開了手:“你不喜歡,我不看便是。”他說著這話,卻暗暗藏了幾分委屈似的。他退到了最近的一棵樹背後,安靜地坐了下去,當真連臉都沒有露出來一點點。
“……”
怎麽……他還委屈了?
倒搞得她像是對不住人了一樣……
黎霜哭笑不得地將衣服拿了過來,遊到溫泉另一頭,起身之前她轉頭看了那方一眼,但見那人當真守信地沒有轉過頭來,黎霜這才借著水霧遮掩,急忙上了岸,也找了棵樹躲著,三下五除二,麻利地將衣服穿上了。
有了衣服,黎霜再次找回安全感。
她走了過去,但見黑甲男子還坐在樹下。黎霜抱著手,眯著眼打量他:“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做什麽?”
男子一仰頭,鮮紅妖異的目光卻十分幹淨透徹:“你想嫁人嗎?”
黎霜一愣,眉頭皺了起來:“你怎麽知道?”
“我聽到的。”男子簡略帶過了她的問題,又道,“我知道嫁人的意思。”
黎霜眉頭緊蹙,眸光犀利如刀:“誰管你知不知道嫁人的意思,說,是誰將這事告訴你的?”她蹲下身來,一把擒住了男子的衣襟,直視著他的目光,一如平時審訊敵人派來的奸細一樣。
她讓老管家回去給父親帶話,給她尋門親事是今日黎霜在送黎霆離開的時候,不小心被黎霆捅出去的話,當時他們就站在長風營門口,長風營裏全是軍營軍士,長風營外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荒涼塞北大地。沒有絲毫讓人藏身之處。
他若是能知道她說了這話,那必定是當時在軍營中間,有一個奸細,而這個奸細,最有可能的就是……
“你嫁給我吧。”
男子忽然平靜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沒有絲毫緊張,目光也極是平淡地直視著她,平淡得就像在說……
你看,今夜夜色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