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姨父姨媽回去得猝不及防，從姐姐家住了兩天回來的顏藝表示不能接受。“那閃閃呢？”顏藝問。
“也暫時跟著回多倫多了。”多寧坐在沙發上說，抬了下頭。
暫時兩個字，可以聽出多寧現在的心情有多不舍。顏藝一塊兒在沙發上坐下來，猶豫了一會兒又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多寧搖了搖頭，給了顏藝一個完全沒有的眼神。
顏藝回視多寧，想了想，開口說：“多寧，是不是你姨媽舍不得將閃閃留在國內啊？”
多寧不知道怎麽說，舍不得肯定有，更多的是不放心吧。不放心國內的生活環境，不放心她能照顧好閃閃，還不放心她和周燿的關係。
能否給閃閃一個穩定又健康的成長環境？
……姨媽的決定，隻能說，時機都還不成熟吧。大約也是擔心周燿會強勢地要回閃閃，姨媽特意在周燿出差這幾天買了返程的機票。
為的就是不想周燿攔著。
可是她和周燿已經商量過，等他回來一起跟姨媽好好保證：讓閃閃生活在國內，每年寒暑假就帶閃閃飛多倫多。多寧承認，她和周燿一樣，也很想告訴閃閃一切；更盼望著閃閃叫她一聲媽媽，而不是多寧。
多寧和媽媽，即使一樣的親昵，但不一樣的意義。
可是她也必須承認，當初她同意姨媽的安排，也是自己沒勇氣一個人承擔閃閃的成長。怕自己照顧不好閃閃，也怕閃閃在單親環境裏敏感受傷。
……事實上有時候，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才是最好。這世上少的是順心如意，更多的是妥協和商量。
多寧捂了捂臉，無聲無息地哭了。從機場周燿送她回來到現在，她一個人待著，看著閃閃留下來的蠟筆“抽象畫”，心裏滿滿都是酸澀和無奈。
“顏藝……我真的很差勁。”多寧開口說。
“哪兒差勁了！”顏藝連忙拍拍多寧的肩膀，玩笑說，“你可是以後著名的玩偶設計師哎！”
多寧被顏藝逗了下。
“真的，多寧你真的一點都不差勁，反而很厲害。”顏藝換了換口吻，臉色認真了很多，換位思考地說，“至少我這樣覺得啊……其實我試著想過，如果當時我是你會怎麽做。我應該不會生下孩子，不是養不起她，而是根本不敢拿我的人生去賭一個未知的可能。”
多寧看了眼顏藝，擦了下眼淚。作出決定不是敢不敢，隻是每個人的想法和顧慮不一樣。不過也很感激顏藝對她的安慰。
顏藝又來了一碗心靈雞湯：“總之每個人都會有覺得自己差勁的時候啊，這樣我們才有努力的機會啊。”
多寧笑了下，抿了下唇。
“老實說，我覺得自己才差勁呢！”顏藝歎了口氣，然後話不過腦子就說了出來，“離婚了還花癡男人。”對方還是一個和尚。
多寧真被顏藝轉移了下注意力，問顏藝：“……你花癡誰啊？”
“沒……沒有誰啊。”顏藝抬了抬下巴，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然後說，“就是這三隻……我的新男神！”
多寧看了看電視，她知道這三個男孩。她在多倫多常常陪閃閃看那三個男孩唱歌跳舞，閃閃也很喜歡他們。
“他們還是男孩。”多寧對顏藝說。
“對啊。”顏藝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扯著話說，“現在怪阿姨都不喜歡大叔，喜歡小鮮肉了。”
咳。多寧同意地點了下頭。
顏藝微微側過頭，看了眼多寧。那個多寧還真的挺好忽悠哈……說什麽信什麽。
不好意思，多寧心裏想的是，顏藝這樣想方設法地找話安慰她，她也要趕緊把陰霾情緒消除。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對顏藝說：“我要去趟超市，一起嗎？”
顏藝還在偽裝呢，千萬不能功虧一簣，指了指電視說：“讓我先看完他們吧。”
——
周燿下星期一要召開發布會澄清網上視頻，何昊他們已經在酒店布置發布會現場了。因為姨父姨媽臨時回多倫多，周燿提前了一天回來，趕上把禮物親自送到了閃閃的手裏。
沒有違背他和閃閃的約定。
閃閃走了後，多寧問周燿：“你給閃閃買了什麽？”
周燿對她說：“明早就可以同閃閃視頻，等她告訴你。”爾後，對她扯了扯唇。
周燿在偽裝輕鬆，多寧能看出來。在機場他還堅持送她回來，明明眼底一片青色。回來下車的時候，多寧對周燿說了一句：“對不起。”是她沒留住閃閃。
周燿突然伸出手，拉了下她的耳朵。多寧被拉著耳朵轉過頭，對視著周燿的眼睛。
“……多羊，你給我聽清楚。”周燿將她耳朵拉了拉，朝她放話，“閃閃被你姨媽帶走，我不要你的道歉，因為我們才是同一陣線。知道嗎？”
多寧已經好多年沒被人這樣拉耳朵，小時候他爸媽也沒這樣拉著她耳朵說話：“周燿，你先放手。”
周燿沒放手，還特意扯了扯，繼續說：“閃閃的事你瞞我四年，我周大爺看在你是個膽小鬼的分上不同你計較，但是現在你給我好好聽著，我們才是閃閃的爸媽……我才是閃閃的親爹。我們必須站在同一陣線，知道嗎？
“所以，你別跟我道歉，我不接受。”
多寧是捂著耳朵下車的，關車門的時候回過頭說：“周燿……我也看在閃閃分上，才不同你計較的！”
……
超市裏，顏藝無意看到多寧左邊耳朵有些紅，詢問情況。多寧想了想，覺得自己是被周燿倒打一耙了。
總是這樣，她不能現場反駁周燿，事後又憤憤不平地想到一串串懟他的話。多寧在貨架上取下一包閃閃喜歡吃的動物餅幹。顏藝對她說：“閃閃走了哎……”
多寧對顏藝說：“我也挺喜歡吃這個味的。”
手機裏，周燿發來一條消息：“閃閃的事，我跟我爸媽說了。”
這件事，周燿問過她意見，她也同意對周叔叔和杜老師交代一切；沒想到周燿回去就說了，也不知道周叔叔和杜老師現在是什麽反應。
……對她和周燿又是一個什麽態度。
能有什麽反應！還能有什麽態度！
往死裏打，死裏打……然後留著一口氣，把他們偽混血兒親孫女帶回來啊！顏藝誇張地開著玩笑說。
——
事實，周爸爸和杜老師連姨父姨媽今晚突然回去都不知情；兩人還準備了一個紅包，等過兩天讓周燿帶給多寧，讓多寧轉給姨父姨媽送給Alice的見麵禮。
上次家裏吃飯聊得太好忘記給了，這個紅包他們就想等Alice回去時再給她。結果大兒子回來對他們說，姨父姨媽和Alice已經坐飛機走了，他剛送完他們回來。
“怎麽走得那麽急呀？”杜老師想起自己還沒送的紅包，對周爸爸說，“紅包呢？我們的紅包還沒給！”
周大哥知道這個紅包，對爸媽來說，相當於隻是給親戚小孩那種。千把塊錢，意思意思。
“紅包我替你們給了。”周大哥開口說。當然機場那個紅包他是自己給自己的，之所以這樣說，隻是為了等會兒少點同夥罪。
“哎呀，你怎麽不跟我們說一聲呀？”杜老師站了站，有些埋怨。不過想到紅包給了，也舒了一口氣，然後想起Alice說：“Alice真可愛，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見麵機會。”
周大哥咳嗽了一聲。
周爸爸拿著遙控器換台，笑著說：“等多寧和周燿結婚，姨父姨媽肯定會帶著Alice來參加婚禮……到時候不是見到了嗎？”
“對。”杜老師笑嗬嗬地點頭，也對周爸爸說，“想想曉蘭和皮特也是好福氣啊。”
“關鍵還是基因好。”周爸爸附和，“你看多寧，曉蘭，還有多寧去世的媽媽，不都是大眼睛白皮膚，就像影視明星劉亦菲同她媽媽、姨媽那一家子人似的。”
周大哥：“……”
“唉，羨慕！”杜老師感慨道，視線嗖嗖地往周大哥那邊瞟了兩眼。對於小兒子，她可以各種指責催促，對於大兒子，她都沒辦法多嘮叨。
隻能這樣演戲地表達自己想抱孫子孫女的心情。
周爸爸也演著呢，歎著氣來了一句：“別太羨慕，都是命。”
受不了了!
“咳咳！”周大哥再次咳嗽了兩聲，對自己爸媽說，“等會兒周燿回來，要跟你們說點事。”
“說什麽？”周爸爸哼了哼，“……我懶得跟他說話。”
“說不準是追回多寧呢。”杜老師還是比較樂觀。
周爸爸不是很相信，反問杜老師：“結婚離婚都沒告訴我們，你覺得隻是追回多寧那位周老板會通知我們嗎？”
“周燿要找我們說什麽？”杜老師先問大兒子。
“一個好消息吧。”周大哥先離開戰場，“……等他過來告訴你們。”
神秘兮兮的，杜老師同周爸爸對視一眼，繼續看電視裏的親子節目。
周燿拿著車鑰匙從家裏的大門進來；客廳電視開著，他爸他媽正笑嗬嗬地看著娛樂親子節目。周燿沒有換鞋，直接走到了沙發這兒。
杜老師抬頭說了一句：“廚房還有八寶粥，要不要來一碗？”
很好，看來他大哥還是將事情留著等他說。
“不用，等說完事情再吃。”周燿對爸媽說，然後從茶幾上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屏幕瞬間暗了下來，周爸爸側過了頭。
“……你要對我們說什麽？”杜老師開口問。
周爸爸撇了撇頭，不是很想聽。
周燿不疾不徐地在沙發上坐下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開口。不過閃閃這事對他們父母來說，怎麽算都是一件好事。
他也很奇怪，他們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嗎？
客廳的氣氛因為周燿神色的認真，有了微妙的變化，空氣都變得凝重了。
杜老師腦子活絡了下，難道是多寧有了？然後直接問了出來：“……是多寧懷孕了嗎？”天哪，真的來了一個三分球？！
然後，周燿點了下頭。
杜老師和周爸爸對視，各自吸了一口氣。
“五年前。”周燿又加了一句。
“……”
“……”
周燿彎了彎唇，語氣有些溫柔：“Alice中文名字閃閃，閃耀的閃。”
周爸爸還是：“……”
杜老師也是：“……”
周燿繼續彎了下唇，盡量把這事當作好消息地說：“Alice就是我和多寧的女兒，你們的孫女。”
周爸爸完全沒反應了：“那個，這個……怎麽可能？”
Alice是他的小孫女……Alice·周？？周閃閃？？？他是爺爺了？？？
突然變成奶奶的杜老師雙手已經揪在了一起，偽混血兒腦袋的小卷毛難道不是燙的？是遺傳了她。難怪第一眼，她就覺得那麽親切，那麽喜歡！
心髒激動得快跳不動了，杜老師捂了捂胸口，然後，她想到了什麽——
“Alice她走了嗎？”聲音發抖，都快哭了。即使剛剛已經知道多寧姨父姨媽回去了，帶著Alice回去了。
周燿點了下頭，對他們說：“隻是暫時回去。”
……
今夜，周爸爸和杜老師注定是難以入眠了。激動、遺憾、懊惱、心疼……各種情緒充斥著心間，恨不得將周燿狠狠打一頓。
周爸爸和杜老師上樓後，周燿和周大哥坐在外頭花園的藤椅上聊天。月朗星稀，花園隻亮著一盞節能壁燈，投下一圈淺淺的光圈。兩個一米八多的男人相對而坐，畫麵有些朦朦朧朧。
周大哥望著靠椅而坐的自家弟弟，由衷地冒出一句：“……你這個幸運的家夥。”
是啊，幸運。事情不管如何，他都很幸運。周燿收下這話。
“我跟你說，一定不能怪多寧。”周大哥又強調說。
“我沒啊。”周燿抬了下頭，他怎麽會怪多寧？怎麽舍得？
周大哥點頭，那就好。
周燿仰了仰頭，關於閃閃被帶回多倫多，他心裏想得很明白，自然不會怪多寧，也明白多寧同意的原因。多寧一向不是一個會爭執的人，尤其是同自己的親人。這四年多寧同姨父姨媽一起生活，一起照顧著閃閃，姨父姨媽對她的意義非同一般。
可以說是，無比信任信賴著他們。
甚至，比起他周燿，多寧更信任信賴她的姨父姨媽。
所以今天他從美國趕回來，不是阻攔，而是送別。不然他就是讓多寧在他和姨媽之間選擇一方。更何況，為了閃閃……多寧肯定選擇她姨媽。
“好好表現。”周大哥放下杯子說。
周燿吸了吸氣，然後發了一條短信給多寧，過了會兒，看向自己哥哥，問：“哥，你真的不打算再找一個嗎？”
“我……不急。”周大哥站起來，開著玩笑地同自己弟弟說，“爸媽應該有段時間不會催我了。”
前幾年，周大哥相親認識了一個女人，兩人談婚論嫁的時候，這個女人又同前男友搞在一起了。可憐他們周家，還本本分分地把五金和二十八萬的彩禮都送了過去。
二十八萬，不多不少，也是他們爸媽一輩子辛辛苦苦一半的積蓄了。後來這錢是送回來了，大概這事對他哥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一直沒有再找別的結婚對象。
哎！
周燿轉了轉脖子，劃了劃手機屏幕。剛剛他說了那麽多，許多羊就隻給他回複了一個字——嗯？
……
“明天，我來你那邊做客，方便做兩個素菜嗎？”多寧手機裏，跟著周燿消息一塊進來的，還有好久沒有找她的顧學長。
多寧先回複的是顧學長：“方便。”頓了下，加了句：“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