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自亂陣腳
簡單吃過辣湯麵條，排好夜崗班次，放哨人員拿起手電、扛著槍就走出了帳篷。
不過他們也不敢巡邏太遠，畢竟這片地域暫時還不熟悉，就在帳篷周圍警戒。
而其餘各人鋪好床鋪，早早就睡下了。
這一天體力消耗巨大，他們需要一個踏實的睡眠，迅速恢複體力。
張恒寧躺下後，看到童小虎還在寫寫畫畫：“排長，你還不睡？”
“你們先睡，我還有工作沒完成。”
飄逸的火光使他那張胖乎乎又嚴肅認真的臉明暗交替著，像湧動著**澎湃的潮水。
張恒寧出神地看著這張不斷變幻著輪廓的臉，竟奇跡般地迅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帳篷外一聲哨響，大家迅速起床，穿戴整齊，跑出帳篷集合。
雖然隻是一個班，雖然在沒人監督、無人問津的山頭，他們依然保持著嚴肅的一日生活製度。
起床、早操、訓練、午休……這些部隊每日生活的規定動作，好像早已脫離了製度的範疇，而成了士兵們身體裏生長出來的東西。
“來，大家過來看看。”早飯後，童小虎把大家聚攏在一起，展開了他昨夜寫寫畫畫的地圖。
地圖上密密麻麻地畫著藍色、黑色、紅色的線段，線段旁標注著工整的小字。
“我昨天晚上仔細研究了一下地圖，把我們每天需要巡邏的路線、警戒的點位、人員的站位、視野和火力範圍的遮蔽角等要素，都標注在地圖上了。大家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更改和補充的？”
其餘7個腦袋立刻湊了上來，由於大家對軍事地形學根本沒有係統學習過，看了半天，也隻能由衷地提出了共同的補充意見：“臥槽，牛X！”
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補充了。
“排長，你太厲害了，畫的東西跟天書似的，雖然一點兒都看不懂，但感覺很牛，能不能給我們具體講講？”袁佑辰搖晃著腦袋說道。
童小虎笑了笑，開始認真地講解每條線段所代表的意思。
有箭頭的，代表巡邏路線和方向，紅色是前突路線，黑色是後撤路線，藍色是協防路線；像尺子刻度的線段，代表警戒範圍；扇形代表視野範圍……
大家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連馬文明都在心裏感歎道：“這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這戰術部署滴水不漏，難怪昨天一到，就看不到人影，我還以為他躲著偷懶去了呢，原來，是查看地形去了。”
“既然大家都清楚了，大本營留下四個人，其他人，出發！對了，老馬，帶上100發子彈，你保管。”童小虎下達命令。
四個人走出帳篷。
“那就是邊界線！”童小虎用手一指，語帶自豪。
張恒寧這才發現，邊界線順著山脊，蜿蜒至前方，距離他們駐紮的地方，也就三四百米遠。
四個人排著整齊的一路縱隊，手握鋼槍，威武地行進在邊界線上。
狂風呼嘯，撲麵而過，大自然在用自己最熱烈的方式，親吻他們的到來。
往前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到達了這一帶的一處製高點，也是今天巡邊的點位。
四個人插上國旗，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像一團鮮豔的烈火，醒目地宣告著這裏的歸屬。
他們分四個方向站好，開始警戒。
警戒主要是觀察周圍的情況，看有沒有不同尋常的動靜和異常的地標地物。
站立了兩個小時，他們拿出隨身攜帶的單兵自熱食品，吃了起來。
吃完午飯，稍作休整，又開始繼續站崗。
兩個小時後，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狀況，今天的巡邏才正式宣告結束。
連續七天的巡邏，當每個人對周圍的地形地貌都非常熟悉的時候，童小虎便把每日出去巡邏的4個人分成兩組，朝相反的兩個方向走，擴大巡邏的範圍和效率。
每天晚上七點鍾，胡嘉亮都會準時打開背負式單兵電台，和連裏聯絡一次，匯報當日的巡邏情況，並接收連裏的最新指示。
無線電聯絡受氣象和地形條件影響很大，有時會溝通不暢，隻能增加聯絡頻次。
其實，營裏有一套便攜式衛星小站，團裏也還有幾十部北鬥手持單機，在這種複雜地形條件下，衛星通信是最佳的無線通信方式。
但隻有在執行重大、緊急任務時，才會使用這些衛星通信裝備。
這種日常的巡邊和駐防，一般隻能用電台進行聯絡。
在這裏，電能成了十分稀缺的資源。
他們帶來的便攜式太陽能充電器，隻負責給電台電池和手電筒充電，晚上的照明，要麽用煤油燈，要麽就著爐子的火光。
這幾天巡邏，情況一切正常，沒有碰到印度人，這讓張恒寧很高興，又隱隱有些失望。
高興是因為從巡邏的組織、頻率、範圍、士兵素質來說，中方遠勝於印方，畢竟在高海拔地域巡線，是對雙方軍事素養和意誌品質的考驗。
失望是因為巡邊了這麽久，連印方一個人影都沒看見，好像這是一個隻有自己、沒有對手的競技場。
不過，老天沒有讓張恒寧的失望保持太久。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張恒寧和童小虎正在點位朝遠處瞭望，遠遠就看到印方那邊的荒野上，幾個若隱若現的小黑點在移動。
童小虎連忙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說道：“準備警戒，是印度士兵！6個人，全副武裝！”
張恒寧一聽，心突然劇烈地跳動了起來，手心開始出汗。
平時盼望著能與印度士兵同台競技，在邊境線上相互凝視，用眼神征服他們，可當印度兵真正出現的時候，他卻慌了。
是真的慌了。
六神無主的那種。
即使對方可能隻是一次普通的日常巡邊活動，但在張恒寧看來，卻是一次荷槍實彈的對決。
他把槍從肩上卸了下來，“哢嚓”一聲，拉動了槍栓。
“你特麽幹嘛？”聽到槍栓響，童小虎立刻放下了望遠鏡，看向身旁的張恒寧。
張恒寧臉色通紅，胸口不停起伏，呼吸急促，持槍的手在不住地顫抖。
還好距離遠，印度士兵根本聽不到拉槍栓的聲音，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童小虎一把抓過張恒寧的槍，大聲吼道：“怕什麽！保持鎮定！對方也隻是巡邏而已。你這拉槍栓的動作，很容易引起誤會，引發不必要的危機！”
張恒寧沒有任何反應，眼神空洞，雙眼直勾勾地望向前方。
童小虎知道，張恒寧是真的慌了神。
第一次執行任務，麵對無法預知意圖、荷槍實彈的外國軍人，驚慌失措是新兵們大概率會有的應激反應。
更何況，他們是2個人，對方6個人，處於兵力劣勢。
此時，童小虎有些後悔把巡邏的兵力兵分兩路了。
如果四個人都在這裏，特別是馬文明和胡嘉亮兩個老兵能在這裏，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定海神針的作用，讓大家覺得有依靠，心裏有底。
而現在，連他自己心裏都沒底。
畢竟，他同樣是新人，也是第一次麵對外軍士兵，萬一處理不好，作為現場最高指揮官，責無旁貸。
“還是大意了，以為對方這個時候根本不會上來。”童小虎在心裏後悔得要死。
他這才想起林章峰派出前哨班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方的巡邏將開始頻繁起來。
集中優勢兵力，是用兵之人永遠都必須堅守的作戰信條；
做好最壞的打算，是優秀指揮官永遠不變的備戰底線。
而這重要的兩條原則，在他做出分兵決定的時候，就已經**然無存。
幸運的是，子彈還在他自己的口袋裏！
他看了看六神無主的張恒寧，慶幸嚴格遵守了槍彈分離的規定。
這要真把子彈交給他，說不定這小子已經子彈上膛，對著前方的虛空瘋狂“突突”了。
童小虎摸了摸腰上鼓鼓囊囊的子彈帶，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