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裏就是我的家
關於三班荒野求生的熱議很快就過去了,連隊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在這裏,單調的生活就如同一片寂靜的大海,連生死之事也隻是海上偶爾掀起的一朵小浪花,漣漪過後,重歸寂靜。
但是,誰又敢輕視大海下所蘊藏的力量呢。
張恒寧在連隊的現狀並沒有因為殺破狼而得到實質性的好轉。
他每天依然提前一個小時結束訓練,去幫廚;晚飯後,依然挑著糞水去菜地裏澆菜。
不過,這些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沉重的負擔,更不是丟人現眼的差事。
他已經逐漸愛上這些在王峰嘴裏不是正經工作的工作了。
因為在炊事班,那幫頭大脖子粗的火夫,沒事都挺愛看書,經常給他講什麽武俠啊、玄幻啊這類他從未接觸過的書籍,想不到這些在他上學時被母親定位成洪水猛獸、影響學業的禁書,聽著還挺引人入勝的。
特別是曾在五星級酒店工作過的小王,更沒拿他當外人,把一身的本事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他。
比如如何選擇食材,如何種菜,甚至還讓他上手做菜。
張恒寧幫廚還幫成主廚了。
他在小王的鼓勵下,第一次做的土豆燒肉,就獲得了全連戰士的一致差評。
大家嚐了一口後,紛紛罵道:“你們炊事班今天是打算把我們整成木乃伊啊,放這麽多鹽!”
小王在打飯窗口毫不示弱:“今天我做的,失手了,各位見諒啊。”
大家一聽是小王做的,紛紛讚道:“五星級大廚難得失手啊,能吃上大廚這麽有瑕疵的菜肴,那都是前世賣鹽被打死修來的福分。”
小王衝著張恒寧擠了擠眼睛,張恒寧報以感激的微笑。
戰士們一般都不會去招惹炊事班的人員,畢竟飯勺在人家手裏,輪到你打飯的時候,小手稍微一抖,你就比別人少吃一點菜了。
晚飯後去菜地裏澆水施肥,張恒寧都會帶著手機。
雖然手機已經失去了最主要的打電話功能,但放放音樂還是可以的。
幹完活,他會拉開小馬紮,靜靜地坐在自己班裏的責任田邊,給地裏的蔬菜放上一段音樂。
如果來了興致,他還會對著蔬菜即興朗誦一段英語,嘮叨一些心情見聞。
這哪是他親手種下的菜啊,明明就是他親手生下的孩子。
這個時候,其他班的成員,就會詫異地看著這個人,以為他瘋了。
估計張恒寧自己也想不到,年紀輕輕的他,在高原上竟過上了田園沐歌的生活。
不過,張恒寧這幾天的心情可沒有表麵上那般平靜,其實他早就心急如焚,因為快一個多月沒給母親打電話了。
自從瞞著老媽來當兵,在充話費的同時,就得按時給老媽充信任。
話費欠費大不了斷網,但是信任欠費,可能會斷了回家的路。
說一個謊,果然要用很多個電話來圓。
更難的是,這裏隻有山下的小鎮,有一部外線電話。
這部電話,恰好放在老楊的雜貨部裏。
不久前才當著全連的麵,痛斥了奸商老楊一頓,這會兒又要腆著臉去打電話,張恒寧的心裏非常矛盾。
“我又不是不給錢。和商人之間本來就是**裸的等價交換關係,和情義什麽的又扯不上關係。仁義不成生意在嘛,怕個屁。”張恒寧很快就說服了自己。
自從當了兵,一向文質彬彬的張恒寧也學會了說粗口。
氛圍就這樣,沒有點髒話開頭或者結尾,當兵的都不知道該怎麽好好說話。
其實,對於當兵的來說,髒話並非是侮辱性的話語,而隻是把它當作了語氣助詞,用來抒發和加強豪邁的語氣。
“班長,明天周末,我想下山給老媽打個電話。已經很久沒跟她聯係了,再不聯係的話,會出事的。”張恒寧在午休前,對馬文明說道。
“這個……我得請示一下指導員,晚上答複你。”馬文明一口就答應了。
晚飯後,馬文明高興地對張恒寧說:“指導員同意了,明天一早,你就和我一起下山。”
張恒寧疑惑地問道:“班長,你也要去?”
“對,指導員說了,下周三,開始第一次全線巡邏任務,得在外麵住上七八天天,如果天氣不好,可能時間更長。他讓我去老楊那兒再備點幹糧什麽的。”
張恒寧一聽就興奮了。
到邊防團當兵快小半年了,他連邊境線長什麽樣子都還沒看到過,這就如同要上前線打仗的戰士,連槍都沒見過。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恒寧和馬文明就各自背著一個空背囊下山去了。
背囊是馬文明讓背的,張恒寧對此十分詫異,這是要買多少東西啊。
約摸走了快兩個小時,兩人終於來到了小鎮上。
張恒寧一下子就在心裏顛覆了以往所有對小鎮的認識。
放眼望去,這小鎮也就隻有幾間陳舊的小平房。
最大的那個院子,是鄉政府的所在地,常年在那兒辦公的人員也就兩個d。
與其說在那兒辦公,不如說在那兒鎮守。
老楊的雜貨鋪在最東頭,也就一間平房,門臉狹窄,除了門口立著一個白底紅字、寫著“電話”的廣告牌,完全沒有任何店鋪的標識和氣息。
看來這家小店最核心的競爭力也就是電話了。
如果這樣的小店放在內地,走路從門口經過都不一定能留意到。
西頭還有家藏族人的商鋪,主要賣藏茶、青稞麵等藏族的生活用品。
張恒寧特別奇怪,這小鎮幾乎沒什麽人煙,這店鋪開著都是賣給誰啊。
“老楊就不用說了,他開店鋪的針對性很強,主要是針對我們。西頭卓嘎阿媽開的店鋪,就真的很佛係了,賣東西都是隨緣。每年夏季會有牧民路過這裏,去高山草甸放牧,會在卓嘎的店裏買一部分生活用品儲備著,除此之外,幾乎就沒什麽生意。當然,我們有時候也去買,比如藏茶什麽的,反正我是喝不習慣。還有休假回家的時候,會買些藏族的裝飾品拿回去送人,做個紀念,也順帶幫襯一下卓嘎阿媽。其實,她本身就是牧民,家裏養著羊和犛牛,政府還有補助,什麽都不缺。她和老楊常年待在這兒,其實做生意不是根本的目的,在這兒能賺幾個錢啊,他們的想法很單純,這就是我的家,家裏不能時常沒有人。”
“能讓人紮下根的,永遠不是錢,而是愛,大愛。”馬文明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