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好了,小軟軟死了

寒冬臘月,溯溪邊已經起了霧氣,冷颼颼的。

小軟軟費勁地雙手舉起她大腿粗的棒槌,用盡全力錘著盆子裏的衣服,小臉漲得通紅。

手指放進溪水裏搓衣服,一根根已經腫成蘿卜頭了。

“軟軟不哭,哭了肚子餓,軟軟不哭,哭了身子冷。”

奶聲奶氣地自言自語,給自己加油打氣。

可早上就喝了一點很清的米糊糊,餓得眼前發黑,剛站起來,小身板搖搖晃晃。

“還沒洗完?”

凶巴巴的聲音傳來,嚇得她渾身一抖,昨天打疼的地方現在還疼著呢,更賣力地捶打衣服。

咚,身子往前一栽,額頭磕在了石頭上。

“你這死丫頭,盡騙人,還差這麽多沒洗……”旁邊還放著一大盆堆成山的衣服,氣得李春花眼冒火花,“你吃我的,喝我的,洗衣服這麽小的事都做不好。我養你有什麽用?”

高高揚起棒槌,用力錘來,小軟軟條件反射地抱住小腦袋。

一下一下落在她單薄的身上,疼得縮成了一團,“六嬸嬸,別打了,別打了,軟軟繼續洗。”

紅色浸透了她那件薄薄的單衣,她也沒有哭,生怕哭出來被打得更狠了。

對方卻不停,邊打邊罵,狠狠抽來,棒槌都打裂了。

撲通一聲,那小身影熬不住,滑進了溪水裏。

李春花嚇傻了眼,僵在原地半分鍾,“天老爺,這可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怪我啊。”

看見那小身影拚命撲騰,被水淹沒,她不僅沒救,甚至連連後退,“軟軟,我給你吃,給你喝,白養你好幾年。你就算做了鬼,也別找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咕嚕嚕”幼小的身子連喝好幾口水,一冒出腦袋,又被湍急的溪水給拍下去。

短短的四肢無助地撲騰著,一張嘴,冰冷的水流就往小嘴裏灌,連救命都喊不出。

她摸索到了洗衣服的木盆,可是手一摸,就一滑,怎麽也夠不上。

“唔……”身體快下沉似的,後背的衣服,又像是被一股力量提溜著。

“你使點勁啊。”

“我是鬼,又不是人。”

“快點,要不然溪水結冰,就要把軟軟凍裏邊了。”

頭頂好吵,好看的小柳葉眉蹙了起來。

好冷啊……

小眼皮都抬不起來,這時,她費力地眨眨眼,看到了一個女人,卻看不清她的臉,“媽媽,是你嗎?媽媽……軟軟好冷好餓,軟軟來找你了。”

“軟軟……我的小軟軟……”暖融融的,像媽媽的聲音。

軟軟凍得小臉烏青,朝著那兒笑著伸出胳膊。

……

軟軟迷迷瞪瞪地醒來,扒住木盆,她已經坐在木盆裏了,正在溪水中央。

溪水被冰封住了,不再流動,可是很薄一層冰。

環抱住膝蓋的小軟軟,就像一座小孤島。

軟軟揉了揉眼睛,“芋泥,桂花,我們這是在哪呀?”

她頭頂有兩抹小熒光,別人都看不到。

這是兩隻小鬼魂,一個叫“芋泥”,一個叫“桂花”。

芋泥氣哼哼地說,“那個壞女人把你推進溪水裏就跑了,現在我們已經從上遊飄到下遊了。”

可惡的壞女人,把小軟軟從人販子那買來,一開始是為了給她招來小寶寶的。

等她喜得了龍鳳胎,就把軟軟當成了累贅,不給吃,不給穿,還差使這麽小的娃娃給她燒菜煮飯洗衣服!

小軟軟渾身濕淋淋的,風一吹,更冷了,嘴唇抖動著,都成了紫色。

桂花著急了,她聲音要溫柔許多,“再這麽下去,小軟軟還是會死的啊?”

芋泥往上飄了飄,“你等著,我去叫人來!”

小軟軟凍得直抽抽,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

這天寒地凍的,村長也想在家烤著熱烘烘的炭爐,睡個舒服覺。

無奈這位科學家非要來考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上頭反複打電話說要伺候好,他隻能賠著笑跟著來了。

踩在這凍得發硬的泥土上,腿也冷得硬梆梆的,他環抱著胳膊直打哆嗦,“盛先生,我們村啊,環境優美,民風淳樸……”

村長文化不高,四個字的詞卻努力往外冒,說到一半,卡了殼,瞅著抿著唇一直沒說話的文化人。

這位科學家說也奇怪,看穿著,家世想必也不錯,怎麽就選了這樣的苦差事?

這麽冷的天,他隻穿了一件黑色輕薄羽絨服,黑色長褲,黑色中長靴。

一雙桃花眼,眼瞼下一枚淚痣動人。

比男人更魅,比女人更涼薄。

村長頭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人,一直盯著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盛先生,你往這邊走……”

突然哢嚓一下,“哎喲喂”村長腳底一滑。

隻見他朝另一個方向的小土坡,骨碌碌滾下去。

助理:“七爺……”

“走。”盛言抿著唇,清雋的臉沒有一絲笑意,“去看看情況。”

說也奇怪,每一次村長差點要爬起來,結果又被一股無名之力給拉扯著繼續往下摔,足足往下邊摔了有幾十米,他摔了個四仰八叉的,“哎喲,我的老腰。”

他揉著,五官擠兌成一團爬起來,沒成想,已經摔到了溯溪邊了。

此時正是溯溪最冷的時候,他驚出一身冷汗,還好沒摔進去,要不然非得凍感冒好幾天。

爬起來,看到有個小家夥在溪水中央,再定睛一看,那不是王老六家的小軟軟嗎?

怎麽在木盆裏坐著?

像隻小獸似的縮成一團,看樣子就快不行了。

盛言也跟到了溪水邊。

村長剛給人那麽介紹了,這會兒看了看中央的軟軟,咬了咬牙,心想著這謊不圓也是不行了,“盛先生,您可是貴客,我來。”

邊不情不願往溪水邊走,心裏把軟軟罵個不停,怎麽這麽不小心的!

這時,一直沒有表情的盛言定睛看著,神情突然化開了,眸光緊鎖。

她長得真的好像……

“七爺。”助理根本叫不動盛言,他人已經下去了,剛踩在冰麵上,冰就碎了。

整個人浸沒在水裏。

助理大叫,然而男人已經脫了羽絨服,僅著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往中央遊去,步履維艱,身上的衣服吸了水更像是灌了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