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方向
有了蘇悅的加入，興能中和的這間小小辦公室一下子活了起來。
就像森林裏飛進了一隻百靈鳥。
郭興和白穆像是在草地上動作笨拙的兩隻狗熊，羨慕地望著天空中一邊飛翔、一邊歌唱的蘇悅，感慨她怎麽能把日子過得如同跳動的音符一般。
日子便過得飛快。
時間久了，白穆就發現，蘇悅嚴格踐行了她選擇加入的動機。
她對自己雖然也是笑臉相迎，卻始終公事公辦。
但是對郭興，那眼神裏的愛意壓根就藏不住，在狹小的辦公室裏四處碰撞、反彈，還不衰減。
一點都不符合物理規律。
可郭興卻像是接收頻道永遠沒開似的，對此置若罔聞。
白穆可終於忍不住了，有一天私下裏衝郭興說道：“喂，你有沒有發現，蘇悅對你有意思？”
“這不很正常嗎？我隻比她大一歲，長得也挺好看，你太老了。”
“......”
白穆不甘心：“不是我自誇，在克廷根的時候，我也是很受歡迎的！”
他差點把自己在那幾年的風流韻事給說了出來。
“但你看崔雅，人家寧願去做漢斯那個老胖子的情人，也不找你。”
“......”
又是一刀。
不過，白穆並沒有因此記恨郭興。
除了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困擾，他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
比如：興能中和的戰略方向到底應該怎麽定？
有郭興這個氫能源領域的專家和燕華大學這棵大樹，他們每年支持幾個學校的縱向課題，四平八穩地活下來，似乎不成問題。
可是，這叫什麽創業呢？這不是打零工嗎？
那些拯救家園的豪情壯誌又怎麽去實現呢？
白穆的父親和家裏好幾位叔輩都算是或大或小的生意人，從小便耳濡目染，加上在克廷根集團幹了六年項目管理，對於一整套規範而全麵的商業管理已經算是頗有心得。
他深知，興能中和要真正實現創業成功，不能隻靠現在這種谘詢式的方式活著，必須要找到真實的市場，找到自己的核心技術，同時開發出產品，靠創新的產品去服務於市場，給客戶創造價值。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如果他們能夠在十年、二十年內搞出一個類似於克廷根集團那樣的企業，產品遍布神州大地甚至世界各地，真真切切地在碳中和領域發揮作用，並且有真實數據支撐，那才算是真正的為拯救家園做出貢獻。
一個周五晚上，蘇悅下班回家後，白穆與郭興在辦公室裏忙到深夜。
“歇會兒吧。”白穆招呼道。
郭興從下午開始，就埋著頭在電腦上的CAD和仿真軟件裏鼓搗氫能源燃料電池電堆膜電極的事兒，他在嚐試各種方案與組合，來獲得不同的數據。
這些數據是他們第一桶金項目重要的支撐材料，而項目已經接近尾聲。
“好了！”郭興保存了勞動成果，揉了揉眼，渾身攤在椅子上。
“我們去門口吃個夜宵吧，順便吹吹風，換換腦子。我有些想法跟你聊聊。”
“不要再說蘇悅的事情了，我都知道，她今天又偷看了我好幾眼。”
“......”
兩人在路邊的夜宵攤前找了一張低矮的木製桌坐下，點了幾盤烤串，又叫了兩瓶啤酒。
雖然秋天已至，白天依然炎熱非常，但現在是夜晚，正如白穆所說，涼風吹過，倒也很清洗腦子。
喝了一口啤酒，郭興問道：“說吧，你想聊啥？”
“聊聊我們的發展戰略。”
“我以為聊那樣的主題得在一個高大上的會議室裏，而不是在燒烤攤。”
“我們不是在克廷根了，醒醒。”
“我是開玩笑的，我才不喜歡那樣華而不實的地方。便秘並不會因為坐在黃金馬桶上得到解決，需要開塞露才行。”
“......”
“就算你不找我聊，我也會找你的。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哦？那太好了，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我先說吧，畢竟我在公司的股份比你多。”
“......”
“我們不能靠這種項目活下去，一定要有我們自己的技術和產品。”
“太好了！我完全同意！”白穆興奮地說。
他原來挺擔心郭興滿足於現在的狀態，現在看來，這個男人並沒有忘卻初心。
“這有什麽好激動的？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現在的這些項目就是暫時解決我們的生存問題罷了，但就是嗟來之食，我可不想做一輩子要飯的。”
“倒也沒那麽嚴重......這些項目還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不是一般的要飯。”
“本質上就是要飯，捧著金飯碗要飯和捧著破瓷碗要飯，並沒有本質區別。”郭興用力地擼了一串羊肉串：“無論從產品還是技術，我都想以氫能源為絕對核心，更加具體地說，是氫能源燃料電池，再往細了說，是電池電堆裏的膜電極。”
“嗯，也的確是你一直以來的研究方向......不過，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創業，到底是自己想做什麽更重要，還是市場需求更重要？”
“當然是兩者的最大公約數最重要。”
“理論上當然是這樣最好，這是完美的圖像，但是，如果兩者發生衝突呢？”
“你想說什麽？”
郭興想直接聽到答案。
“我們想做膜電極，但如果市場還不存在，或者仍然處於非常初期，需要五到十年的培育期呢？”
“再說清楚一點。”
“我們如果幹氫能源電池電堆的膜電極，沒有市場。沒有市場，我們作為企業，就沒有業務收入，沒有業務收入，我們就不能盈利，而不能盈利的企業是不道德的，更遑論去實現我們的偉大理想。”
郭興把手裏的木簽一把掰斷。
“白穆，你憑什麽說沒有市場？”
“喂！不要把簽崴斷啊！我們還要重複用的呢！”夜宵攤老板聽到動靜，急著喊道。
“原來你隻有一根，我幫你變成了兩根。”郭興冷冷地說。
“......”
“沒事，別跟他一般見識......”白穆連忙站起身安慰老板，然後重新坐下，倒也不急，緩緩說道：“我現在就給你分析一下，為什麽沒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