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親受傷

許澤偉在醫院裏找了一圈,終於在醫院三樓外科門診處,找到了正拿著錢出來排隊繳費的許澤浩,他快步走上前焦急詢問,“大弟,爸怎麽樣了。”

許澤浩聽到聲音轉頭,見到了親哥立刻挎著一張臉,“阿哥啊,我的親阿哥,儂可算是來了,一會儂好好勸勸那個倔強的老頭子,我說1句他能罵我10句,也就儂講的話,他能聽一點。”

許澤浩這一路可謂是身心俱疲,老頭子不配合,根本就不想來醫院,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勸的過來。

又因為老頭子腳受傷,隻能背著人,要不是他一貫身體比較好,這會兒早就癱倒了。

許澤偉皺眉,“爸做了什麽?儂說清楚點。”

提起這件事情許澤浩就無奈,家裏那個馬上快退休的高級知識分子,居然也會有一天和人動起手來,最重要的是還受傷了。

不會打架就別打!就會給別人增加負擔。

“我聽說爸和老陳叔他們老兄弟聚會,多喝了幾杯酒就在那邊吹噓儂,說儂現在在造南浦大橋厲害得很,儂也懂得他們兩個人就像東北二人轉似的說得高興,有的人就不高興了,他那個老兄弟姓張的,阿哥儂還記得嗎?”

“有點印象。”

許澤偉幫著繳費完,兩人拿著收據單子往回走。

“就這老張,我記得前些年專門跑運輸的,估計是家裏兒子不成器,天天遊手好閑不找一份好工作,聽說好高騖遠的高不成低不就,一定要找坐辦公室的工作,別的工作都不肯去麵試。

聽爸和老陳叔這麽誇心裏肯定會不舒服,就故意唱反調,說什麽浦東那破地方都是窮癟三待的地方,造了橋有什麽用,搞不起來的,還說你們這些人就是在浪費國家的錢,放在老早的時候,是要拉出去槍斃的。”

許澤偉頓了頓,轉頭看了眼許澤浩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便放心的繼續開口了,“沒想到爸這人表麵看著是個儒雅的知識分子,內裏是個有血性的,直接給了那老張一拳頭,把人鼻子都打出血了,然後兩人就打了起來。

他那瘦身板怎麽打得過人家,沒老陳叔幫著指不定更慘,這不被人給推了一下沒站穩摔了。”許澤偉攤攤手,表示無奈。

他的神情有些壓抑不住的幸災樂禍,家裏的三個孩子,一直被逮著罵的就是他。

誰讓他上有一個品學兼優能力出眾的好哥哥,下有個溫和乖巧聽話將來要接老頭子班的妹妹,他在中間不上不下,又是個吊兒郎當的最不被待見。

老頭子的口頭禪就是,怎麽生了他這麽個四不像的兒子,今天他算是發現了,他這惹事的本事,不就是像自己家老頭麽。

“儂啊,收斂一點,不然一會爸又要罵人。”許澤偉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心思,稍作提醒。

許澤浩麵容一正,“我是為老頭打抱不平。”就是這話的可信度低得可憐。

“反正我已經提醒過儂了,儂等一下要是太得意忘形了,被抓到的小辮子,就是自己送上門找抽。”

兩人快步走到等候區域,許澤偉愣了一下,他那一向把自己收拾得齊整的老父親此刻多有狼狽。

老頭顯然為今天是聚會精心做了打扮,上衣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暗紋襯衫,此時被扯得沒了樣子就連扣子都掉了一個,領口歪歪地敞在那裏,和塊抹布差不多。

下身一條藏藍色西褲剪裁考究,隻是一隻腳的褲腳被高高地挽起,露出被打好的石膏,灰色尖頭皮鞋斜斜地掛在腳上,一向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已經亂得看不出形狀。

“爸。”許澤偉輕聲叫人。

許寶慶抬眼看著大兒子,臉上有些尷尬的不自然,“儂哪能回來了!”

“儂都這樣了,我哪能可以不回來?”許澤偉蹲下身,細心地替他將鞋子穿好。

許寶慶一看偷笑的小兒子,立刻指著許澤浩罵道:“是不是儂這個小赤佬把儂阿哥叫過來的,儂腦子瓦特啦!儂阿哥有任務在身,儂哪能可以叫他回來!”

許寶慶憤怒得漲紅了臉,比剛才打架打輸了還要生氣。

“爸,儂就放心吧,是領導批準我回來的,這幾天正好在下雨也不能夠施工,所以就準許我回來。”許澤偉打斷了許寶慶的訓斥。

他對著許澤浩使了個眼色,許澤浩不甘願地配合,“老頭子,儂都這樣了,還能生龍活虎的罵人,看來精神頭蠻好。”

“小冊佬,儂尋生活吃(注:找打。)是哇!”許寶慶氣得修的齊齊整整的胡子都歪了,要不是腳上綁著石膏,他能跳起來揍人。

許澤偉彎腰攙扶著許寶慶道:“爸,我們先回去,姆媽一個人在家要急的。”

“就是啊,儂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回去老太婆要嚇死了,儂要不要先想好怎麽說?”許澤浩嬉皮笑臉的提議。

“不許瞎講。”

許寶慶抬手就給許澤浩腦袋上來了一下,“小赤佬,回去給我老實點。”

許澤浩被打了一下也不生氣,依舊嬉皮笑臉的嘲笑著親爹,“儂不要怕,最多就是被阿拉娘罵一頓,儂心不要虛,膽子大一點,死不掉的。”

許寶慶臉色一會紅一會白,這個兒子大概生出來就是為了氣自己。

“好了,都少說幾句,回去以後還要姆媽那一關要過,別一會被姆媽一起收拾了。”

許澤偉出聲提醒,和許澤浩兩人一左一右駕著老父親離開醫院。

在醫院門口找了一輛黑車,談好了價格,一起回去。

到了目的地,看著小兒子幹淨利落地付了4塊錢車費,許寶慶動了動嘴。

許澤浩看到了,挑著眉幸災樂禍故意開口說道:“老頭子儂不要心疼鈔票啊,這是我的鈔票不是儂的鈔票。

我不花這個鈔票,儂不會要我和阿哥把儂從醫院背回來吧?那估計我們父子三個人都要進醫院去躺著了。”

“怎麽說話的!”

許寶慶又給許澤浩頭上來了一下,看到這個小兒子,他的手就癢的很。

“大弟,儂也少說幾句,挨打很開心啊。”

許澤偉對父親和弟弟的相處見怪不怪了,關起門你來我往的無所謂,隻是現在是在外麵,還是要留點麵子。

他細心地替父親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看起來雖然狼狽,但比剛才要好得多的多。

許寶慶摸摸臉遺憾的道:“可惜沒個帽子。”

“哈哈,現在去買是來不及咯。”

三人剛往弄堂裏走了幾步,就有老鄰居跑了過來。

“老許,這是怎麽了?”

“腿傷了也不要緊啊!”

“許老師受傷了啊!”

“這麽嚴重啊,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消幾分鍾,許寶慶受傷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弄堂裏擴散開。

等父子三人好不容易和鄰居們解釋了情況,一路被簇擁著到了家門口。

就見自己家門敞開,但無人出來迎接,三人對視一眼,壞了。

姆媽鐵定生氣了。

許澤浩客氣的和街坊鄰居道:“謝謝大家,我爸現在腿腳不方便,實在沒辦法招呼大家,改天再說。”

“不搭嘎不搭嘎。”

“阿拉就先回去了,有什麽問題叫我們。”

“一定一定。”許澤浩八麵玲瓏客氣的把人送走。

這才扶著老頭子進家門。

一進屋就看到隔壁的老陳叔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胡亂地飄著坐立難安,而老媽沈瑩正坐在一旁織毛衣,連頭也沒抬。

許澤浩瞬間慫了,立刻對著許澤偉使眼色。

阿哥你上!

許澤偉點了點頭,又拍了拍一臉心虛的老父親,“媽,我們回來了。”

“阿偉儂哪能回來了?”沈瑩一臉驚喜的抬頭,放下了手裏的毛線快步迎上去。

“媽,我們先扶爸坐下。”許澤偉和許澤浩一起把許寶慶扶到沙發上坐下。

“小偉也回來了。”

陳學坤笑眯眯的打招呼,他剛才坐在這裏大氣都不敢出,弟妹那張臉冷得他害怕,特別是老許回來,弄堂裏早就有人來說過了。

但是弟妹客客氣氣把人送了出去,繼續坐下來織毛衣,看得他心驚膽戰,差點高血壓都要犯了。

“儂還管他做什麽,他現在本事大得不得了,一把年紀了倒是學會跟人打架了,還要不要臉!回來幹嘛,別回來了!”

沈瑩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老婆,我這是事出有因。”許寶慶幹巴巴的解釋。

“儂關特!(注:你閉嘴)”

沈瑩罵了一句,轉頭和顏悅色的對著許澤偉噓寒問暖,“阿偉儂快有一個月沒回過家了,怎麽樣工作累不累啊,辛不辛苦啊?上次媽給儂帶的東西都吃完了沒有,今晚吃了晚飯再走吧。”

許澤偉仔細一一作答,“工作不累也不辛苦,就是最近這段時間比較忙,所以沒能多回家看看是我不好,上次姆媽做的海棠糕大家都很喜歡,誇你做得比城隍廟那裏賣得都要正宗好吃。”

一番話說的沈瑩眉開眼笑的,“這有什麽,下次媽再多做一點讓大弟帶給儂。”

“謝謝姆媽,但是也別太辛苦了,儂身體本來就不好。”

許澤偉沒拒絕,他知道如何哄媽媽開心,“對了媽,這次的事情儂不要怪爸了,他也是為了我才會和人家動手,還連累老陳叔擔驚受怕。”

“我沒事,老張那人脾氣太臭講話又難聽,其實就是嫉妒老許有小偉這麽優秀的兒子。”陳學坤擺擺手。

“就是啊,姆媽,我爸這個人儂還不曉得,平常最注意儀容儀表的一個人,都放下了他教師知識份子的修養和人動手了,說明人家有多過分,情有可原。”

許澤浩也幫著自家老頭說話。

沈瑩抿著嘴瞪了老伴一眼,“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瘦得像根竹竿一樣,還跟人家動手。”

“弟妹,我要為老許說兩句,他沒動手他動口了,那老張說不過就推人。”

陳學坤氣的要死,好好的聚會遇到還能遇到這種蠻不講理的人,還是幾十年的朋友,氣死人了。

“算了,算了,你們都給他講話。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但是你們要知道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好歹也注意點。”沈瑩放了台階不再為難。

“下次不會了老婆。”

“儂還想有下次!”沈瑩眼睛一瞪又要發作。

“沒有沒有。”許寶慶急忙解釋。

“媽,阿哥難得回來一次,儂快做幾個好菜,要不要我去外頭買點回來?”許澤浩攬著沈瑩的肩膀把她往廚房推。

“去買點熟菜。”

“得令!”

許澤浩從廚房出來,就得意揚揚的對著老頭子挑眉,笑嘻嘻的開口,“不客氣哈,這是我做兒子的應該做的。”

氣的許寶慶又手癢了。

許澤偉替陳學坤倒了一杯水,“老陳叔一會一起吃飯,再和我說說你們今天的事。”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陳學坤笑眯眯的同意。

許澤偉便進了廚房打下手,聽著媽媽的嘮叨,又拐彎抹角地替爸爸說好話,等許澤浩拎著熟食袋子回來,一桌菜都差不多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