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久別重逢

在他們身後,冉月明此時早已急得一會睜開眼睛,一會又趕緊閉上眼睛。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裝呢,還是繼續裝呢?

她不認識趙之安。心裏緊張得不知所措。麵前的這個人雖然沒穿糾察服,但萬一他是個八婆,發現她們倆在這裏偷懶,去舉報,怎麽辦?

這可如何是好?冉明月的小拳頭已經捏得汗津津的,可這個男人卻還沒有半絲要走的意思。

到底是趙之安停留得太久?還是冉月明因為緊張才覺得時間太漫長?這個問題,已經沒有答案了。

終於,一曲《眉飛色舞》完畢之後,江可欣深深地深呼吸,又伸了個懶腰,才緩緩睜開眼睛。

“啊!”

好大的一張臉,就在眼睛!江可欣嚇得立馬跳了起來,定神一看,抬手就對趙之安打去。

“趙之安!你幹嘛?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買水的……看見你……”趙之安趕緊後退了兩步,用手比畫了一下她手裏的隨身聽和耳機。

“哦!我在聽歌呢。”江可欣解釋道。趙之安點點頭,準備轉身就往宿舍跑去。

“喂!喂!”

此時地上的冉明月此時也不裝了,爬起來以雷霆不及之勢卷起涼席就追著江可欣背影跑去:“江可欣,你認識啊,差點嚇死我了!”

正要抬腳離開的趙之安被突然從地麵上冒起來的人,嚇了一跳!他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地上還睡了一個。但馬上還是故作鎮定的,迅速逃離了這個尷尬的地方,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小賣部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拿著一瓶礦泉水回到宿舍的趙之安見大家都還沒回來,便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刀草紙和筆墨,開始練起毛筆字來。

從小學三年級的第一堂毛筆字開始,他就著魔一般瘋狂地迷上了。就連做夢都是:左起斜角宜藏鋒,提筆右行要正中,挫後稍駐頓點圓,兩頭粗來細中弓。

這個愛好一直保持到現在,隻要有時間他就是寫上幾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高中的時候趙之安就加入老家的市毛筆協會,成為了年紀最小的一名會員。

趙之安揮筆潑墨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下有人喊他名字:“趙之安在嗎?”

他拿著筆走到了窗外,看了一眼,是個上尉。趙之安心裏快速過濾一下,在這個城市裏,他應該不認識上尉啊,更別說是學校裏了。

可這個人分明是叫自己名字啊?趙之安走到走廊外麵,趴在欄杆上定眼一看,頓時高興地把手裏毛筆抖了幾下,才大聲喊道:

“林幹事!”

趙之安沒有進寢室放筆,而是直接興衝衝地一口氣往樓下衝。待趙之安走近了,對方笑著伸出手:“趙之安,好久不見。”

趙之安連忙把手裏的筆轉到左手,急忙也向這個叫林姓的上尉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林幹事,你還是這麽謙和有禮。如果不穿這身軍裝啊,你就像醫院裏的大夫或是大學裏的教授。”

“就我?還大學教授?得了吧。我現在不是在你們縣接兵的幹事了,你不用叫我幹事!”

“那我叫你林連長?林上尉?”趙之安一時間之間不知道如何稱呼這位故人。

“叫我名字,林朗。”

“這……”趙之安有些不安,因為這不太合適。畢竟一杠三星的軍銜放在肩上,太隨意了就失了尊重。

“你小子出息了!不聽我的話了?”

“不,不是……林朗。”

“好!這就對了嘛。以後我們在學校裏啊,就叫名字,親切!”林朗麵帶著微笑,看著這個當年在西北接兵時還是個毛頭小子的趙之安,如今長高了不少,也壯實了。

林朗是打心裏為他高興,也為當年自己的堅持而感到欣慰。

趙之安看著林朗,腦海裏也是想著三年前參軍體檢的那一幕。如果沒有林朗,他就不可能站在這裏,成為“漢指”的一名學員。

三年前,18歲的趙之安報名參軍,卻在體檢環節被刷下來了。他難過地站在路上遲遲不願意離開,身邊的父親則勸他:“參不上軍也沒關係,咱們繼續回去讀大學。”

正好路過的林朗,在匆忙之中轉頭看了一眼,便見到了這少年眼中迷茫,驚慌,無助、不敢……

就那麽一瞬間,林朗想起了另一個少年人,他也曾像眼前的少年一樣,在每一個孤獨的夜裏獨自消化這些本不該由他承擔的情緒。

林朗動了惻隱之心,走過去問道:“怎麽了?被刷了?”

本來不想和任何人說話的趙之安,抬頭看見是個軍官在和自己說話,而且肩膀還是一杠兩星的軍官,便強打起精神,朝他點點頭。

“因為什麽?”

“視力沒過。”

“哦。”林朗苦笑了一下,這情況百分百是要被刷的,但還是出於不忍,又順便開導了一句:“如果是假性近視,你回去接受一些治療,等恢複了明年還可以再考。”

趙之安心裏不以為然,但還是朝林朗點點頭說:“嗯,好。”

因為視力被刷下的人實在太多了,林朗愛莫能助地轉身向武裝部走去。但沒走幾步卻聽見少年向父親說:“我視力怎麽會下降這麽快?”

“也許是你這學期考大學,學業重,看書看多了……”

趙之安鬱悶地點了一下頭,輕輕地歎了口氣。父親終於支持自己參軍了,卻因為視力沒達標被刷了,這裏心裏就像灌鉛似的一樣沉重。在趙之安抑鬱得化不開之際,身後有個聲音在喊。

“喂,小孩!”

“小孩?”趙之安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

“那個,那個近視眼小孩!”

這下,趙之安停下來了。他看了看前後左右,馬路上所有的人貌似隻有他是年紀最小的。於是回頭看一眼,卻發現是剛才那位軍官朝他跑了過來。

“你說你上次是什麽時候測的視力?”

“上個月。陪同學配眼鏡,我也測了。”

“上個月?”林朗打量著他的眼睛,突然,他把趙之安的肩膀掰了一下,讓他眼睛對著光亮的地方看了看說:“果然有些微紅,是不是有沙眼?”

這個說法,讓趙之安倒是完全沒有考慮過,但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什麽,可又馬上推翻了自己的內心的猜測。

“這兩天起床的時候眼睛有些卡,可沒有什麽其他不適……就連剛才體檢也沒有檢查出來。”

“有些急性沙眼在比較輕微的時候,確實查不出來。這樣,你回去先用藥一周,下周三,上午9點,我在大門等你,過來複檢吧。”

趙之安被這突如其來的第二次機會,高興得竟一下不知道要怎麽表達,他就看看父親,又看看林朗,高興得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這孩子,還不趕緊趕緊謝謝這位幹部?”在父親的提醒下,趙之安才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後腦勺,靦腆地向眼前這個軍官鞠了一躬:“謝謝!謝謝。”

“你叫什麽名字?”

“趙之安。”

“趙之安,我記住了。我叫林朗,是這次接兵的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