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材床
鬼名山。
被稱為鬧鬼勝地，不少驢友會來這裏探險，擁有百萬粉絲的網紅李陽就是其中之一。
才剛剛架起直播設備，他就聽到了吵鬧的聲音。
“媽媽，真的不是我做的……”小女娃委屈軟糯的哭腔讓人心疼。
婦女聲音尖銳，帶著咄咄逼人的凶：“別叫我媽！自打你來了我們家就沒好事發生，還沒有教養地偷東西，真讓你當了我未來兒媳婦不是得翻天！”
小女娃睫毛掛著眼淚，肉嘟嘟的臉頰委屈鼓起，語氣卻倔強：“那不是汐汐偷的，是爺爺不高興，他說媽媽嫁過來之後，家裏就沒有人給他上過墳，也不燒紙錢，他都要成為餓死鬼了，所以才來嚇一嚇大家……”
“你還胡說八道是不是！小小年紀就知道撒謊咒人！”
婦女惱羞成怒，直接揪住了女娃衣領，一巴掌重重扇到了她臉上。
“啪”地一聲脆響。
雪白像糯米團團的小臉蛋頓時多了一個紅腫巴掌印。
婦女目露凶光，嘴上還在怒罵：“還什麽爺爺？我看就是你這個小賤蹄子做的壞事，還推給什麽鬼神。”
汐汐眼睛噙著淚花，緊緊咬住了嘴唇。
嗚，好疼呀。
可是她不能哭，哭了就會變成醜花貓，媽媽就更加不想要她了。
她想要有人喜歡她。
汐汐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和鼻涕落下來，浸了淚珠的大眼睛更亮，也更讓人心疼。
她小心翼翼伸出小肉手，揪著婦女袖子一角，小聲而哽咽地問：“汐汐真的沒有說謊，媽媽可不可以信我一次？別、別不要汐汐好不好？”
說到最後，眼淚沾濕了睫毛，哭腔也更重。
“以後汐汐會乖，會聽話的，也會好好學習洗碗、做飯還有照顧哥哥……”
婦女不耐打斷了她的話，唾沫星子直噴在那糯米團的臉上：“小掃把星，滾！你去問問整個村誰敢要你？我警告你，以後別來找我，也別來騷擾小剛！不然我就把你推下山，讓你真變成餓死鬼！”
婦女惡狠狠抽出自己的手，又不解氣地推了小糯米團一把，拍拍袖子轉身走了，嘴裏嘀咕著“晦氣”。
“媽媽……”
汐汐眼淚滾落了下來，手心紮到石子很痛，臉被打得也好痛。
可是……媽媽還是不要汐汐了。
她又被拋棄了。
她真的是壞小孩嗎？不然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汐汐，都不要汐汐呢……
李陽呆住了，這是大型拋棄小孩現場？
小女娃低著頭坐在地上，背影看起來很失落。
李陽連忙舉著設備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剛剛那個人是你媽媽嗎？她太過分了，怎麽能把你一個小孩隨便拋棄在這種地方，需要哥哥幫忙嗎？”
聽到聲音，汐汐立刻用兩隻小肉手捂住了臉，用力地擦了一把眼淚，才抬起頭來。
髒兮兮的小手往臉上擦，她臉上頓時多出了兩個巴掌印，像極了小花貓。
盡管如此，沾了灰的小臉看著還是很精雕細琢，尤其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李陽又心疼又覺著好笑。
汐汐眼睛還紅得像隻小兔子，卻對著他笑了笑，梨渦淺淺，“謝謝叔叔關心汐汐，媽……阿姨隻是把汐汐送回家啦，沒有隨便把我扔在這裏。”
李陽被“叔叔”兩個字弄得心梗了一下，關注到了重點：“回家？你家……在這裏？”
這不是鬼山嗎？
據說山上都是墳墓，哪有人住在這兒的？
小奶娃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
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汐汐轉頭指了指山頭。
她稚嫩的奶聲還帶了幾分雀躍：“對呀，汐汐的家就在上麵唷。”
她站起來，李陽才看清了她的打扮。
一身破舊得發白的道袍，已經有些顯小了，隻長到她的腳踝之上，一看家境就不好，還有一頭枯草舨的毛躁頭發，好像有些營養不良。
小女娃還背了一個同樣破舊的斜挎小布包。
這打扮，像個小道士。
眼看著要天黑了，李陽主動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謝謝叔叔！”
汐汐驚喜，笑彎了眼，抬手擦了擦眼睛，把眼淚徹底擦幹，小臉卻越擦越黑，眼睛卻顯得更加靈動了。
師父沒有騙汐汐。
——世上好人最多。汐汐現在就遇到好叔叔啦哈
“剛剛那個是你媽媽嗎？”李陽牽著汐汐的手，關心問道。
“現在不是了。”
汐汐雀躍的情緒又跑掉了，低下小腦袋，語氣有點失落，“李姨姨是汐汐第二十二個媽媽，汐汐還不知道第二十三個媽媽在哪裏。”
李陽了然。
那就是養母了。
可二十二個媽媽，這意思是被拋棄了二十二次？
這次數未免太多了！
擔心戳到小女娃的傷心點，李陽沒有繼續問下去，轉移了話題：“你怎麽會住在這座山上？”
汐汐小腳踩了踩地麵，“喔，因為這座山都是汐汐的呀。”
李陽：？？？
他隻當這是小孩子玩笑，就像自己小時候說宇宙都是我的一樣。
“聽說這裏有鬼，你不怕嗎？”
汐汐抬頭看著他，認真回答：“不怕呀，這裏是風水寶地，那些鬼阿姨叔叔還有爺爺奶奶們都很好噠！就是有點調皮。
有時候遇到一些吵他們睡覺的人，會故意嚇一嚇他們，但是都沒有傷害大家的。他們也對汐汐很好，都不會嫌棄汐汐，也不會讓汐汐滾開。”
李陽懵了。
鬼阿姨叔叔還有爺爺奶奶？
這小女娃真幽默，這麽會開玩笑。
但周圍陰森森的，汐汐說得又認真，李陽莫名頭皮發麻。
“叔叔，汐汐的家到啦！”汐汐聲音雀躍，一蹦一跳地往前。
李陽抬頭看去，“！！！”
這裏哪有人家？
眼前是一座又一座冰冷的墓碑。
他突然腿軟，“你……你家在哪？”
汐汐烏黑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這裏就是我的家呀。”
她指了一個地方，有點嘚瑟，“那是我的床床，是不是很漂亮！”
李陽手電筒順著她指的地方照過去。
赫然是一副棺材。
棺材，床床？
救命！
“鬼……鬼啊！！！”
李陽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恐懼到邁不開腿。
明明害怕到想跑，可是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他甚至嚇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汐汐茫然地看看四周，兩隻小髒爪握成圓圈擱在眼前，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往四周看。
“哪裏有鬼呀？叔叔。鬼阿姨叔叔還有爺爺奶奶們都在睡覺呢，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哦。”
什麽自己嚇自己！
是你在嚇我！
李陽內心瘋狂咆哮。
見他驚恐的看著自己，汐汐突然恍然大悟，“叔叔說我是鬼嗎？不是呀！汐汐還這麽年輕，這麽健康，才不是鬼呢，你看……”
她兩隻小手捏住了李陽的臉蛋，“汐汐的手是熱的，是人啦，笨蛋叔叔。”
李陽心跳緩緩平靜下來。
哦，真的是熱的。
嚇死他了。
汐汐看了一眼墓地，歎了一口氣，滿臉失落，“汐汐沒用，出去第二十二次了，還是沒能討到紙錢給大家。不過叔叔……”
她看了一眼李陽的額頭，興致勃勃地道：“你人中是黑炭色，麵部氣色黑暗無光，很快就要變成鬼了誒。要不要先給自己準備一塊墓地呀？汐汐這裏風水很好的，叔叔你就很適合這一塊墓地，能夠保你鬼生平安，家人健康，家族興旺……”
她指著自己睡的棺材旁邊空地：“到時候咱們還可以做鄰居呢。”
李陽黑了臉。
什麽叫他馬上就要死了？
這小女娃說話真不中聽！
“你這娃娃什麽意思？我好心送你回來，你卻咒我死！”李陽怒問。
汐汐聞言愣了愣，眼神怯怯，“可是……叔叔麵相確實是這樣的呀，汐汐沒咒叔叔，說的都是真話。”
李陽簡直要氣死。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母親抽噎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阿陽……你的體檢報告上說，你得了胃癌，你快回來啊！”
李陽心下一個咯噔，“媽，你在說什麽？”
再三確定這不是惡作劇之後，李陽麵如白紙。
他……他真的要死了？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直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湧入了一大群人，將剛剛發生的事全都記錄了下來，此時彈幕瘋狂流動。
同一時刻，京城陸家，男人看著屏幕裏神情委屈的小女娃，表情激動，“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她，絕對是她！”
“走！馬上去鬼名山，把我們家囡囡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