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福爾摩斯斷案
八十五、“福爾摩斯”斷案
八十五、“福爾摩斯”斷案
寒假畢竟短暫,沒幾天就要開學了。林征宇還想提前返校,準備開始找工作了。
芳華問哥哥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他說想試試看能不能進體委、或者找個公司幹也行,體育教師是不想當的了。看來是實習時,當孩子王當怕了。
等他們回到成都,林征宇很快去找了許錦林叔叔。許叔叔交遊很廣,而且他的公司發展勢頭也很好,他滿口答應著,說先幫老大活動活動體委的事,不行的話就進他公司給他幫忙。看來,芳華大哥的工作基本沒什麽問題了。
開學幾周後,和標準化病人的練習階段就結束了。進行了一次問診和查體的全程考試,六個班的成績都很不錯,標準化病人“老師”們認為這些學生已經學會了基本診斷技術。
接著,就輪到朱老總來訓練大家的診斷思維了,用醫學術語來說就是“診斷和鑒別診斷”。當醫生接觸一個病人後,經過問診、查體以及一些輔助檢查,就得到了很多關於這個病人的信息。醫生要分析這些信息,而判斷出該病人究竟得了什麽病,就是診斷;同時還要排除一些其它疾病的可能,就是鑒別診斷。
每次訓練課。朱老總都是給大家一個病例,讓大家討論出結果,然後她評點。
芳華覺得她給的這些病例都太典型了,讓人一眼就能判斷出來,沒有挑戰性。當然她也知道朱老總這樣做,隻是為了訓練大家養成正確的思維方式,不是真的要考這些學生診斷的水平。畢竟他們這才剛剛開始學習《內科》《外科》的臨床課程,大部分疾病都不熟悉呢。
終於,朱老總開始分配大家到病房見習了,按小組進入不同的內科病房,然後和真正的病人進行交流,做診斷的練習。
內科雖然是分了呼吸、消化、心血管、腎髒、內分泌等科室,但每個科室裏都有病因不明確、待查的病人。這些人就是朱老總讓大家去見習的對象。
芳華和嘉輝小組分配到了風濕科,當她們拿到指定病人的病曆夾時,就嚇了一跳,很厚啊。
打開一看,嗬!住院都35天了,診斷還是:發熱待查。
這真是太少見了。像川醫這樣的大醫院,的確是經常收治些稀奇古怪、診斷不明的怪病。但以這裏匯集的,可以說是西南片區最好的檢查設備、最高水平的專家教授,大部分病都應該不超過2周就能診斷出來啊!發熱,作為臨床最常見的症狀,一般也不是很難診斷啊!
帶著疑問,芳華她們粗粗瀏覽了一下病曆記錄。
該病人,男性,32歲,不明原因發燒4個月。體溫可達39~40c,反複發作,伴有食欲下降,消瘦。多方檢查不能確診,來到川醫後的檢查也隻是發現病人有貧血、血白細胞增多、血沉加快,但都不太嚴重。
就這麽一看,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很不合乎邏輯啊!這個病人檢查的結果,完全不具特異性。
芳華不由對這個病例產生濃厚的興趣,她跟著小組其他成員進入病人所在的病房。
一進房間,大家都不由微微皺起鼻子。房間裏有股怪怪的臭味。但是受過美方標準化診斷訓練的學生們,都沒有流露出嫌惡的表情。
不過,陪床的家屬大概也看出來,忙說:“哎呀,外麵的公共廁所堵了,這幾天到處都是一股怪味!”說著還趕緊去開窗戶透氣。
芳華忙跟上幫忙,嘴裏還說著:“大姐,打擾了。我們是醫學院的見習醫生,來這兒是想再問一問這位大哥的情況。您看方不方便?”
“沒得事,沒得事!盡管問就是羅!”
倒是躺在床上的男病人,有氣無力哼哼了幾句:“天天都問來問去的。都一個月了還沒查出來是什麽病!煩都煩死羅!”
芳華知道像他這樣的疑難雜症,一定是實習、住院、主治、主任等各級醫師都要輪番問診查體,還有大內科的專家也都來查過好幾次,更別說這些一來一大堆的見習生了。再加上被折騰這麽久還查不出是什麽病,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啊。
在場的學生看病人不配合都有點麵麵相覷。
芳華微笑著對走回床旁的家屬說:“大姐,我聽您說話的口音,像是南充人啊?”
本來因為丈夫的不高興也有點尷尬的家屬忙說:“對頭,對頭!”
芳華把王菊拉過來:“我這同學也是南充的,你們可是老鄉哦!”
那位大姐倒是很高興地說:“真的啊?”,就連本來埋著頭的病人也不由抬頭打量起王菊來。
王菊也很機靈,趕緊用家鄉話和他們打招呼套起近乎來。這局麵才算是打開了。
後麵的問診查體都是王菊主導,其他同學偶爾有些補充提問。
芳華站在後麵靜靜地聽著。這標準化病人的訓練真是不錯,一個個稚嫩的大三學生,初進病房,和病人打交道都能做得不慌不忙、頭頭是道的。真是讓外行人看不出和高年資醫生的區別。
芳華覺得也沒什麽補充,大家都問的不錯,完全按照教程來的。
查體的過程也隻是王菊一個人做了一些簡單檢查。芳華想,要是自己這些人能查出那些大專家們都沒查出來的體征,才是咄咄怪事呢。
問診查體結束,大家走出病室,發現自己也沒有獲得更多的信息,還是不能明確病因。
最後,大家照著病曆記錄上的各級醫師查房記錄,摘抄了一些診斷和鑒別診斷,就拿回去和朱老總交差了。朱老總知道這是個全院的疑難病,也就沒說什麽,算芳華小組通過了。
可是,芳華心裏始終放不下這個病例。因為真的是太奇怪了。她和嘉輝一起討論了很久,當然也是不得要領。
兩人去圖書館借了大部頭的內科學專業書和診斷書來。用了兩三天粗粗看了看相關的內容,列出了一係列可能的名單,才發現可能導致發燒的病實在太多。他們這樣找,有點緣木求魚了。
這時候,芳華不由想起了曾經看過的美劇《豪斯醫生》。那裏麵的豪斯醫生就是個診斷高手,而他的特點就是不相信病人的話,認為病人和犯人一樣都會說謊。他診斷病情,就和福爾摩斯偵探查案一樣,要去病人家中搜集采樣、要調查病人說話的真偽,當然更重要的是做各種檢查。最後,綜合所有證據,再加上他精密的分析和邏輯推理,作出正確的診斷,找到疾病這個凶手。
芳華決定也向他學習,或者說向福爾摩斯學習,要繼續實地搜集證據,來破解這一謎案。
嘉輝聽了芳華的決定,隻是笑著說:“你當福爾摩斯,我就當華生好了。”
於是當晚,他們背著書又到風濕科病房去了。在實習醫生辦公室,卻發現這裏的實習醫生剛剛輪換了,當晚值班的是88級的那個楊放師兄。
嘉輝和他比較熟,當然過去打招呼了。楊放得知他們是來學習的。不由感歎兩人太用功了!
楊放指著自己麵前堆的幾本病曆說:“你們現在有時間都不好好玩,等進了臨床,就像我這樣整天被埋在病曆堆裏了,想玩都玩不成了。”
芳華在一旁繼續精研病曆,心裏卻在想:真是沒個師兄樣子,好吃懶做不幹活,不可教也。
等她翻到病曆最後一頁,發現了楊放的接替記錄,原來是他接手管那個疑難病號啊!
沒辦法,她隻好問楊放,那個病人的近況如何。診斷有什麽新進展了。
楊放這才知道他們是對那個病例感興趣,不由說:“哎,那個病人啊!別提了!天天不是抽血化驗、就是抽骨髓什麽的,什麽檢查都做過了,還是找不出原因。我看那些大主任們也都沒招了,最近都不像開始那樣來得勤了。”
他又看看兩人,不由懷疑地問:“你們兩個還想查?行啊!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芳華無語,聽不出他這話是褒是貶。
嘉輝笑了笑,就拉起芳華對楊放打了聲招呼,說先去病房看病人了。楊放點頭,也沒多理會,繼續埋頭寫病曆了。
他們兩人再次和病人做了一番交流。今天,病人的體溫退了,精神還可以,也和兩人多聊了一會兒。
病人家屬看他們聊得不錯,就說:“你們慢慢聊,我去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
芳華立刻說:“我來幫你!”說著就去接她手中兩個盆子中的一個。
那大姐一愣:“不,不,哪用你來啊!我自己行!我自己行!”
芳華堅持著搶過盆子,大姐隻好和她一起來到廁所旁邊的盥洗間,兩人邊洗邊聊。
芳華了解了一番病人的一般情況後,發現還是沒什麽特別之處。她一邊沉思,一邊給衣物打肥皂。忽然她看到盆子裏的一條毛巾上有少量血跡,不由奇怪地問那大姐怎麽回事。
大姐不在意地說:“我家男人是沙鼻子,經常流點鼻血啥的。今天又有點出血,我給他擦的時候沾上的!”
芳華不禁有點興趣,回到病房又仔細問了病人有關鼻出血的情況。
但病人卻說,這出鼻血是很早就有的,在開始發燒後也沒有加重的跡象。
芳華不由又泄了氣。
她和嘉輝回到實習生辦公室,一交流,嘉輝也是沒有什麽特別發現。楊放看著兩人的樣子不由暗自好笑。他自己是隻求把上級醫生派下來的事做完就了事的人,因為他的心思不在臨床上。
嘉輝問起楊放找工作找的怎麽樣了,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於是楊放跟他們兩個大倒了一番苦水。
原來這第一屆改成5年製的醫學生,所以今年和87級六年製學生一起畢業。可以想象,那些醫院肯定是搶著要87級而不是他們了。
而楊放本身學習成績也很馬虎,精力都用在足球和泡妞上了嘛。所以風光一時的他現在失落了。
本來,現在還是雙軌製,就是國家分配和自主擇業並存。學生先自己找,找不到的就由國家分配,當然一般是回原籍的。不管怎麽說,工作還是有的。但是學醫的,萬一被分配到偏遠的鄉鎮醫院,是很不利的。所以,學生們都傾向於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本來川醫的學生還是比較吃香的,但是楊放倒黴就倒黴在趕上兩個年級一起畢業,供大於求啊!
芳華在旁邊聽了半天,很不耐煩:這個楊放本來就不好好學習,臨床實習的態度也不端正,成天就想著玩,他當不成醫生才是件好事呢。
她不懷好意地說:“楊師兄,你可以去醫藥公司,當醫藥代表什麽的啊!雖然東奔西跑得挺累,但是賺錢多啊!還不用寫病曆和值班哦!”
這幹醫藥代表的多是藥學係的人,醫學院一畢業就去幹的人,這時候還真不多。畢竟大家學了那麽多年,還是慣性地想當醫生。
楊放先是一愣,不過想了想說:“這倒也是個辦法!媽喲,真找不到好的醫院,我就去當醫藥代表好了!”
嘉輝和芳華走出病區後,問她:“你對楊師兄很沒好感啊?”
芳華聳聳肩:“沒啦,就是覺得他既然不適合幹臨床,那就最好不要去荼毒病人嘛!我也是為他好啊!一個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做一輩子該多難受啊!”
嘉輝笑了笑:“也許他一開始不喜歡,後來又喜歡了呢?”
芳華不由想起自己的從前,黯然說:“那他的基礎一開始沒打好,後來再喜歡也晚了啊!所以喜歡什麽事,要從一開始就喜歡,喜歡到底,不放棄,才會成功!”
嘉輝清了清嗓子,看著前方說:“咳咳,我就是這樣的!”
啊?人家說的是專業,好不好!
芳華無語了。
這天下午,兩個人又來到圖書館,借了一堆參考書,攤在大書桌上,共同研究起來。翻來查去半天,仍然沒有頭緒。
看累了的芳華往桌上的書堆裏一趴,很沒形象地說:“天啊,不行了!到底是什麽怪病啊!”
嘉輝笑了笑,伸手幫她把披到臉上的幾縷長發理到耳後,然後說:“別急啊!”
芳華一動不動,過一會兒才說:“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心黑了!妄想查出那麽多教授們都沒查出的病!”
嘉輝想了想說:“教授也是人,不是神啊!也許他們也忽略了什麽呢!其實,這個病人的情況,我看那些教授還沒有我們了解呢?”
芳華想:也是,那些教授主任們畢竟不可能像兩人這樣,天天和病人混在一起。可是這樣也沒用啊!不還是沒發現問題嗎?
過了一會兒,嘉輝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有點奇怪。開始還不覺得,最近幾天越來越奇怪了。”
“哦?什麽事?”
“就是病人房裏的味道啊,太怪了!而且這幾天還越來越臭了!那個大姐說是廁所的味兒,我怎麽覺得不對頭啊!”
芳華猛地直起身子,一拍桌子:“對啊!那根本就不是廁所的味兒。現在我也想起來了,我在廁所的外麵幫她洗衣服時,就覺得味道小的多,根本沒有房間裏的味道大。”
嘉輝跟著說:“是吧?開始我們都覺得整個走廊和房間都有那股味兒,也就沒在意!可是這幾次,我覺得明顯是越靠近病人,味道越大啊!”
芳華站起來說:“走,去病房看看!”
兩人來到病房的時候,病人正在用衛生紙擤鼻涕。芳華趕忙要過衛生紙查看,就是一般的膿鼻涕,帶了一點血絲。可是奇臭無比!臭得芳華差點要嘔了。
她和嘉輝再問了病人流鼻涕外還有什麽症狀,病人搖頭,還說鼻涕也拿去化驗過,就是普通的細菌。
芳華看了看病人的鼻子,知道自己沒辦法檢查了。她和嘉輝找到楊放,讓他開一張請耳鼻喉醫生會診的單子,畢竟這是他主管的病人。
楊放想了想,這也不是大事,病房裏有病人流鼻血止不住的時候,也經常找他們來幫忙的,就開了單子。
芳華和嘉輝沒等護士送,自己陪著病人去了趟門診,拿著單子直接去診室找了位醫生看。沒想到剛好碰上一位有經驗的副主任醫師,他檢查了病人的鼻腔後,說有問題,當即取了塊活檢組織。
芳華和嘉輝又迫不及待地親自把標本送去了病理樓,兩人又動用私人關係,請梁主任幫忙加急一下,當然對病人並沒有額外收費。
三天後,病理報告送回病房:中線惡性組織細胞增生,簡稱中線惡組。這個惡性腫瘤就長在病人的鼻中隔。
芳華和嘉輝麵麵相覷,聽都沒聽說過的病啊。
當然這隻是他們兩個沒聽說而已。內科病房的主管大夫們迅速作出了相應的處治措施,送病人去放療了。
這件事在內科病區引起不小的轟動,兩個大三的學生能找到診斷的重要線索,依靠的僅僅是剛剛學會的問診查體技巧。連很多老教授和主任們都說,這美國人的標準化病人教學確實有道理啊!連剛剛訓練完的見習生的水平都這麽高了!診斷學的改革確實很有必要啊!
他們也反省了自身,過去的問診查體實在是有點太粗放了!這些老專家們在認識到自己觀念老化的同時,也對時院長的改革措施很是佩服!經此一事,時院長的威望不但在外科很高,在內科也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芳華覺得這次其實還是有點運氣,和標準化病人的教學,關係倒不是太大。要是沒有嘉輝的細心,也不會發現問題的。
朱老總在這門課結業時給了他們兩個滿分。隻是他們卻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那個病人的情況並不好,中線惡組的惡性度極高,他的病程也拖得太久,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案子破了,凶手查出來了,可是受害人還是死了。
這就是芳華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