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啊絨花
六十七、啊,絨花
六十七、啊,絨花
左胸的陣陣疼痛將芳華從沉睡中喚醒了。
她慢慢睜開眼。室內一片昏暗。原來天已經黑了,全靠門口和窗外透過來的微光,還能隱約看出這裏是醫院的病房。
一時間,白天發生的一幕幕情景在腦海中飛快地閃過。救護車一路飛奔將自己送到醫院急診,醫生護士們給自己搶救的過程都還記得清清楚楚:輸液、輸血、吸氧、插胸腔引流管……,直到進入手術室全麻後,自己才失去了知覺。
芳華感覺了一下自身情況後不禁苦笑:這次真是安逸了,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輸液管、輸血管、吸氧管、引流管,還有尿管,再加上胸部手術傷口的疼痛,身子是一點都動彈不得了。
芳華微微轉動脖子,看到這個病房是雙人間。旁邊的一張床還側臥著一人,兩床之間的椅子上坐的卻是哥哥林征宇。他雙手環抱胸前,頭一點點地正在打盹呢。再看看躺著的那人,不正是媽媽孫玉敏嗎?
芳華暗自歎氣,她們今天可都嚇壞了吧?自己進去做手術是啥都不知道了,她們倒在外麵為自己擔驚受怕,也真夠受的。還好,爸爸昨天就去廣州了,不然又多了個擔心的人。
芳華正想著呢。卻聽到門外走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和低低的說話聲。怎麽聽著像爸爸林誌輝的聲音呢?
林征宇本來就負責看著輸液瓶,並沒敢真睡,立刻被外麵的聲音驚醒了。他睜開眼,一激靈,忙去看看輸液瓶,見裏麵還有大半,才鬆了口氣。
一轉頭,卻看見斜躺在床頭的妹妹眼睛竟然是睜著的,目光閃閃發亮,嘴角微翹,和小時候自己調皮搗蛋被父母教訓時她在旁邊幸災樂禍的樣子一樣一樣的。
林征宇的聲音都變調了:“媽,小妹醒了!小妹醒了!”
孫玉敏一下驚醒,立刻起身,也看見了寶貝女兒含笑的目光。她的眼淚刷地流下來了,忙用手背擦了一下,然後說:“去叫醫生!”
林征宇答應著跑出門,卻在門口差點撞上外麵的人:“啊,爸,你回來了!”
林誌輝“嗯”了一聲,就直奔病床,後麵隨行的醫生等人也魚貫而入。
林誌輝看著女兒蒼白的臉,全身插的管子,心裏不由一痛,但是麵上還是比較平靜:“好孩子,醒了就好!”
醫生過來給問了芳華的情況,又聽了聽心肺,查看心電監護儀和引流管等的情況。最後衝著林誌輝點點頭:“現在看來情況比較穩定,手術是成功了,接下來就看術後康複了!”
第二天來醫院探視芳華的人就絡繹不絕。有所黨委、工會和團委來慰問的,有聞訊趕來的同學好友,連當天單身樓的那些“戰友”以及門衛大爺也來了,江波也在其中。當然還有來了解案情的調查人員。
虛弱的芳華哪裏能接待這麽多人,還是醫院出麵以病人需要休息為由,謝絕了大多數公家的慰問和私人的探視。李蓉、江波等人都隻能在門外隔著玻璃和芳華招手示意,不過芳華的病房裏依然是堆滿了大家送來的鮮花和水果。
林誌輝在事發的當天下午,就從廣州搭飛機到成都,又乘車趕回所裏。在知道女兒脫險後,他就參與和主持了本案的調查工作。
很快,在國安局、公安局和單位保衛科的多方合作下,案情迅速查清了。
宋春芳出身普通工人家庭,因在文藝方麵的才能被招為文藝兵。可惜部隊多年的教育並沒有拯救她那愛慕虛榮、追求享受的靈魂。在一次隨部隊文工團去國外訪問演出時,她被境外的情報組織用金錢收買,成了他們的一名情報員。
隨後她在部隊,以談戀愛之名和一些中級軍官接觸,也獲得了一些我軍在訓練、演習、裝備方麵的情報,但價值不高。反而因為作風問題,不久後從部隊轉業了。
當境外組織得知她轉業的城市是軍工集結地後。如獲至寶,命令她一定要混入科學城這樣的絕密單位,以獲得更有價值的情報資料。為此,還特別增加了她的活動經費,並對她進行了短暫的培訓,配給了她手槍、麻醉劑、微型錄音機和照相機等間諜工具。
宋春芳很快故技重施,以談戀愛之名接近了餘良。餘良對她全無防範之心,被她的美色和刻意的溫柔所迷惑,經常帶她出入自己的單身宿舍。但宋春芳很快發現,自己是無法進入防備森嚴的工號大樓等機密單位,餘良也很少提起工作上的事。於是,她也隻有繼續癡纏餘良,尋找機會。
那一天,餘良因為三室領導要他寫高級炸藥配方研究的總結,就拿著資料回宿舍作參考,準備看完了當天就交回工號的。正巧宋春芳去他那兒,發現了這些文件。
餘良當然不認為一個舞蹈演員會看得懂這些,看她翻了幾下也沒在意。而受過一些科技情報價值培訓的宋春芳,卻知道今天的機會不容錯過,於是她給餘良的茶水中下了藥。
等餘良昏睡後,她又在餘良屋裏搜檢了半天,沒再發現更有價值的東西,這才拿著文件準備潛逃。不料卻被湊巧在門口等人的芳華發現了疑點,將她攔下。宋春芳情急之下開槍打傷芳華,但最終自己還是沒能逃脫。
宋春芳雖然主動交代了犯罪事實,但是她宣稱和境外的人是通過密碼信件聯係,曾經來培訓她的人也早已離境,案件似乎再查下去,也很難抓到什麽大魚了。
後續調查工作就移交給了國安局。相信等待宋春芳的是漫漫的鐵窗生涯。以出賣國家利益來換取個人的榮華富貴,這樣的下場是她應得的。
這起發生在單身樓的竊密案,在研究院內部引起了強烈的震動。
其實一直以來,院裏對保密製度和安全教育都是非常重視的,重要單位門口還有戰士站崗。但是天天地說安全防泄密,反而人們心理上漸漸地麻痹大意了。
過去沒有出過事,是因為各單位都在深山溝,天然的與世隔絕。現在搬出山溝,和地方上的接觸自然增多,境內外的敵對分子也更容易滲透進來。
上級單位也曾提醒各單位搬遷後應加強保密製度,但是收效甚微。很多人還是像以前一樣,過慣了歌舞升平的日子,把宣傳材料中沿海大城市敵特的猖獗活動,當做遙遠的事情。
院長在安全工作會議上發言:“天天說狼來了,狼來了,誰都不信。這下子,狼真的來了,差點叼走一頭大肥羊,不得不信了吧!”
確實,發生在身邊的血淋淋的案件,真正地觸動了大家的神經。各單位都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加強保密製度,排查安全隱患的大檢查活動。
在這次運動中,餘良被當成了反麵典型。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隔離審查。排除了他主動泄密的嫌疑,但他因違反規定將機密文件帶出工號,還是被記了大過,也不能在三室這樣的重要崗位工作了。後來,林誌輝將倒黴的餘良安排到了民品辦公室,負責新產品開發,也算是愛惜人才了。
而還躺在病床上的芳華,就受到了來自各方的英雄般的待遇。各級領導的看望,黨委、團委送來的錦旗,院機關報還有院裏電視台都來了記者采訪,讚美和榮譽接踵而至。
開始兩天。芳華還勉力接待,後來就被搞怕了。
隨著宣傳機器的開動,加在她頭上的稱號和光環越來越多,什麽“新時代的青年楷模”、“時代驕子,巾幗英雄“、“新一輩軍工人的驕傲”等等,芳華聽著都發暈。再看看新出的報紙上的報道,所有接受采訪的人都交口稱讚,自己簡直從小到大那就是一個完人啊,從頭到腳都沒有缺點了!芳華感慨:那還是人嗎?
而受傷三天後,得到消息的學校也立刻派來了校黨委副書記、校團委書記、年級主任郭眉老師和學校宣傳處的兩位老師,趕到醫院慰問和看望了芳華,並對她的事跡進行了收集整理,說是要在全校開展“向林芳華英雄事跡學習”的活動。
芳華傻眼了。這還了得,以後在校園裏還能不能正常走路了?
誰知,馬上省裏也來人了,也是一番采訪慰問,還說要把她的事跡上報團中央,像第四軍醫大的“兩華”精神那樣,再塑造一個芳華精神。
終於,芳華的忍耐到了極限。
兩華精神那是種什麽精神啊!為救掏糞老漢而獻出年僅24歲生命的張華,華山天險上不顧自身安危去擋住墜落遊客,並搶救和護送遊客下山的學生群體。他們那種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的精神境界,高山仰止啊!自己怎配與之相提並論。
再想想成為全國範圍內宣傳的英模後,要到處巡回報告和演講,生活在聚光燈下,還要在媒體麵前維持一副高大全的形象,芳華就不寒而栗。這絕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當晚,芳華強烈要求爸爸林誌輝出麵,拒絕這些榮譽和宣傳活動。
林誌輝微笑著說:“怎麽當英雄還不好嗎?你不是從小就喜歡《英雄兒女》,當不成王成也要當王芳嗎?現在,不是實現你的理想了嗎?”
芳華一手捂臉:“額滴神啊!饒了我吧!我現在才知道,英雄的事情可以做,英雄卻絕不能當的!”
說著,另一手把剛才手邊的報紙扔給老爸:“看看,這兒都寫的什麽啊?那還是我嘛?要把我羞死了!”
林誌輝已經看過了,笑著說:“基本事實還是有的,就是用詞誇張了點嘛!”
芳華雙手合十向老爸拜托:“爸。我求你了!讓那些人別再吹了,再吹下去,那就是,就是——捧殺了!”
林誌輝仔細品味這時候還不流行的詞語“捧殺”,覺得很有道理,不由嗬嗬笑道:“行啊,丫頭!我本來還覺得報紙上把你的覺悟吹得太高了,但現在看起來你還確實有那麽一點點嘛!”
芳華正色地說:“爸,別損我了!不是我覺悟高,隻是我一想起你們那一輩的人,在大山溝裏默默奉獻一輩子,為國家和民族鑄起護國神劍,又有誰知道你們?又有誰給過你們英雄稱號?其實你們才是真正的英雄,無名英雄!而我,一個黃毛丫頭,什麽都沒做,就敢稱英雄?真的,我受不起!”
旁邊坐著削水果的孫玉敏也不由說:“這孩子,真是長大了!老林啊,我看就依她的吧!這兩天,我也是被那些人煩透了!這以後要是長期這樣啊,誰都沒法正常工作生活了!”
後來,林誌輝和院領導商議,以擔心過高的榮譽會影響孩子的正常成長為由,希望院裏能低調處理宣傳的問題。院裏本來是根本不同意的,但經不住他的態度堅決,最後達成了協議:在內部仍然是要大力宣傳的,因為這一典型事例有利於加強保密工作的實施;而院外的宣傳,則由院裏出麵以涉及國家機密安全的名義,請地方和省裏就不再宣傳了。
不過,院裏在和學校交涉時還是很費了一番周折,最終好不容易學校同意了在校內宣傳時對具體事跡不做細節描述,也會控製宣傳力度,但仍然是要以“見義勇為”的模範事跡給予芳華表揚和嘉獎。其中包括再次授予她詹振聲獎學金,該榮譽慣例是在校期間隻能獲得一次的。另外校方還會授予她“優秀共青團員”等稱號,當然這些嘉獎會等她傷愈返校後再宣布。
林家覺得這些還不算太過分,也就勉強接受了。
芳華因槍傷造成了血氣胸,手術開胸時又離斷了兩根肋骨,元氣大傷。直到術後第五天,才可以下床,但也就是圍著床幫活動活動。
為了促進開胸時被壓縮的肺能恢複正常形態,芳華還必須忍著痛苦,時時做些深呼吸咳嗽咳痰等動作;護士還給她氣球,讓她有時間就吹幾個,這種鼓氣動作可以促進肺的複張。可是,這些康複動作都會牽扯到傷口和胸腔深處,讓芳華經常疼得直呲牙。
她隻好一邊鍛煉,一邊東想西想地轉移注意力:國內的胸外科怎麽還沒開展胸腔鏡技術呢!哎,老式的開胸手術太痛苦了。腹腔鏡倒是有了,不過才開始做膽囊切除手術罷了。我以後做手術一定要微創,減小病人的痛苦啊!哎呀媽呀,又扯到傷口了!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芳華抬頭一看,是江波。他倒是天天傍晚都要來看自己一會兒的。頭幾天隻是在門外隔著玻璃看看就走了。這兩天自己精神好多了,醫生才允許自己接見更多的訪客了。
江波走進來,先衝一旁的林征宇打了一聲招呼,又對芳華說:“怎麽你這麽閑得無聊,吹起氣球來了?”
芳華把剛吹好的氣球又放了氣:“哎,別提了!我這是在完成護士交給我的鍛煉任務呢?”
林征宇也在一旁解釋:“她的肺葉切除了一部分,多吹氣球有好處!”
江波一笑:“我還以為你越活越小呢,還玩起兒童的遊戲了!”說著拉過張椅子坐了下來。
芳華說:“其實你也不用天天來看我,你看我現在都沒事了。”
江波指著牆四周的錦旗說:“你現在可是英雄啊!可不得天天來看看,好跟你學習進步啊!”
芳華往身後墊高的床頭一靠:“得了,別損我了!”
江波笑著說:“我說真的,你還不信!對了,我給我哥打電話,也說了你的事跡。他也很佩服你哦,還讓我給你帶好呢!”
芳華的眼睛一亮:“哦,江排長怎麽樣?在北京挺好的吧?”
江波聳聳肩:“好得不能再好了,估計集訓後就要升官了!”
這時正在看著電視中奧運賽事的林征宇嘟囔了一句:“哎,雖然有夢之隊,可這南斯拉夫被禁賽,這對手太弱也沒什麽意思了!”
江波順口接著說:“克羅地亞倒是還有幾名原來南斯拉夫的隊員,彼得洛維奇和庫科奇還是不錯的。”
芳華也跟著說:“庫科奇不錯,我喜歡。87年世青賽上,他投三分球12投11中,太帥了。”
林征宇對芳華嗤之以鼻:“你隻會看投籃準的。”
然後又和江波聊著:“南斯拉夫夠倒黴的,一個體育大國卻不能參加奧運會,真是悲哀。什麽時候,體育才不受政治和戰爭的牽連啊!”
兩個男人邊看電視,邊興致勃勃地大聊特聊起體育來。芳華翻了翻白眼:這人是來看我的呢,還是來蹭電視看的啊?
一會兒,體育新聞裏又在介紹跆拳道被列為本次奧運會公開競賽項目,但不計入獎牌。林征宇忽然想起來,轉頭對芳華說:“對了,等你好了,我教你自由搏擊好了!看你那個笨樣,連個女人也收拾不下來!”
芳華氣結:“那她手裏不是有槍嗎?”
林征宇不依不饒:“那又怎樣?你不會空手入白刃啊?就這麽說定了,等你傷好了,開學後來我們體院,我教你打拳!”
不等芳華反對,剛剛進門的孫玉敏就指著兒子嘮叨開了:“說什麽呢?好好的女孩子,學人打架?你這當哥的也太不著調了!自己快畢業了,也不操心找工作,還玩心那麽重。”
芳華和江波看著林征宇吃癟的樣子,都幸災樂禍地笑了。
江波見孫玉敏是來送飯的,就起身告辭了。孫玉敏挽留不住,也就罷了。
她一邊在小桌子上擺好飯菜,一邊說:“這個小江天天來,還挺關心你的嘛!”
芳華拿起碗筷邊吃邊說:“我看他是在單身樓閑呆著無聊,來這解悶的。”
孫玉敏不再說了,又提起過幾天有二炮文工團要來院裏慰問演出,他們先派來的聯絡員聽說了芳華的事情,明天會特意來采訪她,準備以她的事跡編排個小品。
芳華以手覆額:“我的天啊,又來了!不是院外不宣傳的嗎?”
孫玉敏無奈地說:“兄弟單位嘛,也算是一個係統的了!你這孩子,到時候可不能這麽不耐煩!人家也是完成他的本職工作嘛!我聽說你昨天,可是把機關報的記者給趕跑了,這可不對啊!他也就是再來采訪你康複的情況嘛!你這樣,人家還不說你驕傲啊!”
芳華氣憤地說:“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火大。怎麽有那麽不識趣的人啊!醫生要給我換藥了,他還不走,還提出想看看我的傷口!我不趕他趕誰啊?”
林征宇也在一旁說:“就是,我都想揍他了!”
孫玉敏搖頭:“你們兩兄妹啊,其實都是一副暴脾氣!看將來,誰受得了你們兩個爆炭!反正幾年後,等你們都成家了,我也就不伺候了!”
芳華聽了,心裏不由閃過一個人的身影,那個總是溫和地微笑著的人。想起那人的笑容,芳華也不禁低下頭,微微翹起了嘴角。
孫玉敏瞟了一下女兒詭異的笑容,心中暗自琢磨不已。
幾天後,二炮文工團來了,因還要在八一節期間去別的部隊演出,這裏隻慰問演出兩場。一次在下午給學生和家屬表演,一次在晚上給職工表演。
為了不影響康複,芳華是觀看的下午場,由醫院派車還有護士跟著去的。本來還要推輪椅,讓芳華不用太勞累的,被芳華堅決拒絕了,她可不想被人看成殘廢。
她是中途入場的,自然是受到了演員和觀眾的熱烈歡迎。主持人在表達了對她的敬佩後,介紹說下一個節目就是團裏根據芳華事跡突擊排練的話劇小品《智鬥》。
這個小品基本上就是當時事件的重演,芳華在台上的形象雖然是很機智勇敢的,但還不是太誇張,讓芳華還能看得下去。而演宋春芳的那個女演員倒也挺不錯的,雖然有點臉譜化,但是觀眾看得挺開心的,不時哈哈大笑。
芳華把這完全當成看戲,也就沒什麽不好意思了。表演結束了,她也笑著和大家一起為演員們鼓起掌來。
而台上扮演芳華的演員卻在謝幕時,拿著話筒說:“下麵這支歌,是我們全體團員特別送給英雄的讚歌——!”
然後她領唱,後麵陸續走出很多演員,一起和聲唱了起來:
“世上有朵美麗的花,那是青春吐芳華;
錚錚硬骨綻花開,漓漓鮮血染紅它。
啊,絨花!啊,絨花!一路芬芳滿山崖。
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華;
花載親人上高山,頂天立地映彩霞。
啊,絨花!啊,絨花!一路芬芳滿山崖。”
唱到中途,還將芳華請上台,幾個演員給她獻上了鮮花。其他演員也爭相來和芳華握手。台下的觀眾也都起立鼓掌,並跟著合唱。
雖然芳華知道這是為了政治宣傳的需要,但是當此情景,她能感覺到周圍人對自己的熱情和敬佩還是發自肺腑的,心裏也不由有點感動。
在歌聲、鮮花、掌聲的簇擁之下,芳華忍著痛微笑著,跟台下的觀眾鞠了三個躬。台下的掌聲更加熱烈了。
當芳華抬起頭時,卻看見劇場過道上走過來一個人。他並沒有鼓掌,卻一步步地慢慢走近舞台。
芳華的心跳加快了:難道是他?
那人從暗處走到了近台前的亮光之處,仰起了頭。一雙眼睛在舞台燈光的折射下更加燦燦如星,隻是沒有了平時的溫和平靜,倒像是包藏著千言萬語要向芳華訴說。
芳華分辨不清那目光到底要說什麽,隻是看著他的眼睛,就不想再移走自己的目光,而心也不由為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