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性的底線
李佳明眼中承載著怒火，他皺眉說道：“如果麵子大過規矩，那製定規則還有什麽意義？這個社會還有什麽公平可言？”
麵對李佳明表現出來的憤怒，馬旭非但沒生氣，甚至還笑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將這個項目交給你嗎？我就是看中你這股子勁兒，六親不認，鐵麵無私。”
馬旭換了個坐姿，他感慨道：“我們是個講人情講感情的國家，這是好事，人嘛，要是沒有感情的話，那和機器有什麽區別？”
“但也得分場合吧？經理，你知道我這趟去哈爾濱遇到什麽事了嗎？有個資質不全的工程裝修公司老總找到我，他是許悅薇同學的丈夫，為了拿到這個項目，她老婆都不惜跪在許悅薇麵前求情了。”
李佳明看著馬旭說道：“你說這份人情大不大？我和許悅薇的感情您也知道，您說，如果許悅薇找我開口，我該不該答應？”
“可悅薇她沒有，她處處替我著想，甚至不惜得罪了她的同學，連她都懂的道理，我不信咱們集團的高管不懂！”
馬旭倒是沒料到李佳明在去哈爾濱這幾天裏還經曆了這樣的事，更沒料到許悅薇有如此的覺悟，這二人果然是絕配。
“所以當陳雙勇找陶總告狀時，我毫不留情懟了他一頓，我說話也不客氣，當時陳雙勇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馬旭得意說道：“欺負我的人？且不說我們本就占理，哪怕不占理，我也得找三分理，姓陳的都差點和我打起來。”
聽到這話，李佳明用詫異的眼神看著馬旭，半晌才說道：“所以您也覺得，我沒做錯？不是，那你剛才的話……”
剛才馬旭一提到什麽講人情講感情時，李佳明第一反應就是馬旭在怪他。
“我就說你有時候一根筋吧，你瞧你，還不承認？我是那種不分是非的人嗎？就算我腦子進了水，上麵還有陶總呢！”
馬旭團了個紙團，砸在李佳明臉上，笑罵道：“陶總說了幾句好話，將陳雙勇打發走之後，就狠狠誇獎了你。”
說到這裏，馬旭做出吃醋的樣子說道：“有一說一啊，我跟了陶總這些年，他都沒這麽誇過我，哎喲，真是讓人嫉妒。”
李佳明的表情終於變得緩和，他悄悄鬆了一口氣，說道：“師兄，得罪了陳雙勇，不會給你和陶總帶來什麽麻煩吧？”
“放心吧！這事兒陳雙勇不占理，他不敢找我們麻煩的，隻是……”
馬旭停頓片刻才斟酌說道：“佳明，鐵麵無私是好事，但我們是不是能換一種拒絕的方式？更婉轉一些？更靈活一些？”
他看著李佳明說道：“職場就這麽大，來來回回就這麽多人，除非對方犯罪被一擼到底，否則總有打交道的時候，你說呢？”
李佳明低頭沉思片刻，這才抬頭看著馬旭。
“師兄，說實話，那天我拒絕陳雙勇之後，其實就有點後悔，我當時的態度太強硬了，甚至有點……囂張。”
當時的他有點衝動，不等陳雙勇說完話，他就拍著桌子發了怒，絲毫不顧及陳雙勇的身份與顏麵。
等陳雙勇憤怒離去，等他回到辦公室平靜下來，他才發覺自己有點魯莽了。
聽到這話，馬旭笑著拍了拍李佳明的肩膀。
“你小子有這個覺悟我很欣慰，我還怕你一根筋不聽勸呢！原則應該堅持，但得學會轉變思路。”
“這個世道不是非黑即白，在黑白之間，有很寬泛的灰色空間，我們要想生存，就得適當將底線放低一些，在不違規的前提下，盡可能地與人方便。”
馬旭看著李佳明說道：“你懂我的意思嗎？就像你從前總說我狡猾得像是泥鰍，但往往就是如此，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凡事不能太較真的。”
“再比如說你在哈爾濱遇到的這事兒，你當時應該也是義正嚴詞拒絕了對方，許悅薇為了你，甚至不惜與同學決裂，是，她對你的真心確實讓人感動，但佳明，你覺得有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馬旭注視著李佳明的眼睛說道：“對方為什麽要賄賂你？是因為他想拿項目，他想生存想賺錢，他也得養活公司和員工，設身處地想一想，這一切是不是也情有可原了？”
“你以為他沒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嗎？他肯定有心理準備，隻是你沒有給他台階，比起沒拿到項目，他更憤怒的是尊嚴被你無情踐踏。”
這番話讓李佳明的後背一僵，恍惚間，孫薔和武振宇夫婦卑微討好的麵容浮現在他腦海，而當時的他，似乎有些高高在上了。
“我們一直都是甲方公司，用網絡上的通俗語來講，我們是甲方爸爸，從來都隻有別人討好我們，所以我們很少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去看待問題。”
馬旭喝了一口茶，眼神微微有些傷感。
“從前，我也不太懂這些道理，我也像你這樣鐵麵無私不近人情，直到有個沒拿到項目的承包商老總自殺。”
“你說他的死和我有關嗎？無關的，我隻是按照規定篩選最優的承包商而已，但那個自殺的人，他為了這個拿到這個項目付出許多心血，最終卻輸在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證書上。”
說這話的時候，馬旭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說道：“後來我才得知，他的妻女都身患重病，全靠著他幹工程賺錢治病，這個項目的失利成為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佳明，人性是什麽？人性就是善良，就是在能力範圍之內拉別人一把，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更有意義。”
馬旭感慨道：“後來我挑選承包商時，我考慮的就不隻是資質和口碑，我偶爾會帶著個人情感去做出某些決定。”
這一刻，李佳明終於理解這馬旭為什麽在行業內擁有良好的口碑，因為他懷著一顆善良的心，因為他是真正懂人情世故的人。
“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事風格，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馬旭以簡短的語言結束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他的眼神真摯，即使經曆過十多年職場的打壓，依然沒有任何的渾濁。
這一瞬間，李佳明忽然醍醐灌頂，他像是明白了什麽，對著馬旭伸出了手。
“師兄，謝謝你。”
馬旭又恢複了之前的隨和，他笑道：“謝個屁啊，別說這些肉麻的話，行了，我也不打擾你談戀愛，趕緊回去和許悅膩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