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贖與被救贖
李佳明心中早已有了人選。
“經理，你覺得陸炎做項目副經理怎麽樣？”
聽到陸炎的名字，馬旭一愣，片刻他才擺了擺手，說道：“他不合適，換人！”
“從最開始這個項目在我腦海有雛形時，陸炎就是最理想的副經理人選，甚至，他的工作能力在我之上。”
對於李佳明的執著，馬旭有點生氣，又有點無奈。
“是，陸炎的能力確實有目共睹，但他不合群，脾氣大，動輒滿嘴髒話，好幾個同事都投訴到我這邊了。”
馬旭捏著眉心說道：“我平時不讓你們去搞那種溜須拍馬的事，並不代表做好人際關係不重要，一個項目的副經理人選至關重要。”
“而且就算我同意，你以為陸炎就願意做副經理嗎？”
李佳明卻很堅持自己的想法。
“經理，你讓我試試，如果實在不合適，那我再換人。”
沉默片刻，馬旭終於點頭答應下來。
“你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行，既然非要碰壁，那就去試試！”
當天下午，李佳明將立項申請書提交上去之後，就專程去總體設計部找陸炎談話。
陸炎的工位在大辦公室的角落裏。
別人工位上的綠植都鬱鬱蔥蔥，唯獨他工位上那兩盆綠蘿死透了，葉子發黑發幹，好不淒慘。
“陸工，在忙啊。”
李佳明走到陸炎工位前，扯過隔壁工位的椅子坐下，笑著對陸炎打招呼。
“有事說事，別鋪墊那些沒用的。”
陸炎正對著工位上的兩台電腦畫圖，忙得都沒空扭頭看李佳明一眼。
“你應該也知道我在做‘海上風電+海洋牧場’的項目，我想請你做項目副經理。”
聽到這話，陸炎用眼神餘光撇了李佳明一眼。
“你有病吧？找我做項目副經理？”
他扯著嘴唇冷笑，不耐煩說道：“我沒空，你找別人去吧！”
“陸工，你大學本科是中國石油大學的油氣儲運專業，大學四年都榮獲學校的全額獎學金，甚至獲得了公費保研的資格。”
李佳明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更何況陸炎將來還是他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
“你也知道我是油氣儲運專業的，你那是風電項目，和我的專業有屁關係！”
陸炎冷聲說道，絲毫不給李佳明麵子。
“但海上風電項目也有大量的海底電纜與管道設計工作，我知道您有多個海上大型油氣田整體設計的豐富經驗，在這方麵，您比我專業。”
李佳明語氣真摯說道：“我不止想做樁基式海上風電場，我未來還想做深海半潛式浮體平台，將漂浮式風電與網箱養殖融合發展。”
“我國海上風電裝機主要位於近海區域，項目水深基本不超過60米，主要采用固定式基礎，但近海空間資源有限，海上風電注定要跟隨油氣工業的腳步往遠海發展。”
陸炎停下了手中的活，隔著厚厚的鏡片盯著李佳明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的心。
許久，他才說道：“國內尚未有這方麵的項目，據我所知，都沒有類似的研究課題。”
“正因為沒有，我們才要做領跑人！”
李佳明坐直了身體，眉頭微微皺起。
“同近海比起來，遠海的風力更強勁穩定，適用性也更強，但也有它的弊端，比如遠海的風與海浪可能會對工程結構造成破壞，這也是我們未來要攻克的難題。”
陸炎與李佳明對視，許久，他忽然笑了。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手中的近海項目都還沒有眉目呢，就開始想朝遠海發展，小夥子，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蛋啊！”
陸炎這話不太好聽，然而李佳明並不在乎。
“您是從事過油氣行業的，您也應該知道2010年左右我國油氣開采的水深度不超過300米，但十年時間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海洋石油981’鑽井平台與‘深海一號’半潛式生產儲油平台問世，我國海上油氣勘探開采技術已經實現從300米到1500米超深水的跨越！”
李佳明站了起來，看著陸炎反問。
“十年前不敢想的事情，現在不也做成功了嗎？既然有成功的案例擺在麵前，我們為什麽不能放大膽子？”
陸炎斂起了嘴角的笑。
他用認真的眼神審視著麵前的李佳明，久久才說道：“油氣行業與海上風電行業不一樣，你舉的例子並不恰當。”
“沒有什麽不恰當，您心底已經認可了我的話，隻是嘴上不想承認而已。”
李佳明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承認的原因，十年前渤海灣一個采油平台出現了嚴重的原油泄露事故，而您正好是項目經理。”
“那場漏油事故造成840平方公裏的海域水質被汙染，使一百餘名養殖戶遭受到嚴重損失，所以您才從油氣行業轉到新能源行業，您想贖罪！”
陸炎重重摔了手中的鼠標，眼中一片赤紅。
“是又如何？我是想贖罪又如何？你知道在海事法庭上，那些漁民怎麽罵我的嗎？不得好死！斷子絕孫！”
說到這裏，陸炎自嘲一笑。
“這些年我的心從未有真正地安寧過，我耳邊總是會響起漁民對我的咒罵，瞧，靈驗了，我至現在也沒結婚，果然要斷子絕孫了！”
李佳明上前幾步，與陸炎離得很近。
“所以，這個項目副經理您就更得做了，您想呐，等項目建成後，我們的風機矗立在湛藍大海之上隨風轉動，肥美的海魚扇貝在風機下覓食遊弋，那是多麽美好的畫麵？”
陸炎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許久，他終於坐回了工位。
“是，如果海洋牧場真的建起來，能真正為漁民帶來的收益，那也是件好事。”
說這話的時候，他終於抬頭看著李佳明。
“好，這個項目副經理，我做了，但我有個條件，項目秘書的人選得由我來定！”
李佳明毫不猶豫點頭同意。
“沒問題，您是項目副經理，自然可以推薦任用合適的人選。”
他向陸炎伸出了手，笑著說道：“陸工，那就提前預祝我們成功！”
陸炎沒有再有餘，他與李佳明緊緊握手，隻說了兩個字。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