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基層辛苦
但是就他之前的經驗來說，玄武岩不可能孤零零地隻出現一塊兒石頭，又恰好就卡住了這一塊兒的刀片。很有可能眼前的整個縱深都是一片比較堅硬的岩堆。
所以即使現在他發現了問題，但至於解決問題還有一段路程。
而他未盡之語，老張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施工負責人自然也想到了。
剛剛有一點放鬆的老張，此刻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不發現問題也就算了，發現問題有這麽大也著實讓人不太好受。
但畢竟盾構機本身是沒有問題的，老張也隻能強顏歡笑，打算感謝一下葉工就把他送走。
之後他還要回來接著頭疼怎麽解決這件事情。
老張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說：“今天麻煩葉工跑一趟了，還搞得這麽狼狽，感謝你幫我們查出了問題，等改明兒我就送一個錦旗給研究院。”
“今天時間有點趕，等下次我單獨請您吃個飯。”
老張話裏麵的送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過葉和可不打算在問題沒有解決就走掉。
葉和抬手又擦了一把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
“張負責人，也許這個事兒我能幫上你們。”葉和語氣裏帶了幾分笑意。
老張本來的一雙小眼睛在此刻瞪圓了，雖然沒比之前大多少，但這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他有點難以置信，尷尬地搓了搓手，語氣中帶了點窘迫和難以壓製的期待：“您別跟我開玩笑，我可是會當真的。一般這種情況我們隻能上電鑽把石頭分割成小份之後再通過人工一塊一塊地抬進來。其實也能解決問題，就是比較慢也比較費人。”
葉和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在幾年前我在德國實地考察的時候，他們最開始的辦法也是這個。”
聽他這麽說，老張本來的期待也化為泡沫了。
人家德國那麽先進，很早就開始了工業化的轉型。
並且他們這一台盾構機都是從德國購進來的。
原產地國家的工程師都沒有更好的辦法，那他們估計也隻能這樣一點一點地如同愚公移山一樣地幹活兒了。
不過為了追趕工期，隻怕所有的工人、工程師都要加班加點不分晝夜地幹了。
每八個小時一次換班的三班倒可能都不太夠。
老張這時候說這話，腦子裏麵已經在想，這次加班兒應該選誰。
老劉最近老婆好像生病了，還得下班兒了去陪床。
而老肖似乎是很久沒有回家，想要請個假，回家給他老母親過八十大壽來著。
其他的每個人為了這項工程也都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看著大家眼底的淤青和日漸稀少的頭發，老張感覺選誰加班都挺不道德的。
這每個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這本來就不多的休息時間，再讓大家回來加班……
老張都覺得自己豁出去這張老臉都說不出這種話。
而且地下作業本來就是一件又苦又累的事情，他們在地下經常出汗，可是又不敢喝太多的水，喝水就代表著要回到地麵去上廁所，這一來一回的時間都是被耽誤的。
這些工人裏年齡大的有快退休的，隻是想要趁退休之前再來拚一把，給家裏麵多存點兒錢。
也有年齡小的，現在還在讀大學過來做實習，抱著一腔熱血來為國家奉獻自己，卻每天卻累得和牛馬一樣。
老張也不想這麽累著天之驕子們，可是這活兒總得有人幹吧。
他是眼睜睜地看著過來實習的孩子從眼裏有光變成累得回家倒頭就睡，但是每個人都會在第二天準時得過來幹活，一點也不會藏著力氣。
他作為施工的總負責人，能做到的隻有給大家提供質量更高一點兒的盒飯，會更好一點的後勤，並按時準點發放工資。
他隻是做到了這些，就經常能看到自己手底下的工人露出最淳樸的笑容。
“基礎設施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支撐，具有戰略性、基礎性和先導性作用。”
而中國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比如建成全球最大的高速鐵路網、高速公路網、世界級港口群都離不開的是一代又一代的基建人。
不說別人，就說老張他自己也是一個項目加一個項目，苦苦地熬過來的。
他每天灰頭土臉地回家，身上經常會青一塊兒紫一塊兒地留下傷痕。
他媳婦兒在給他搓澡的時候經常心疼地眼淚含眼圈兒的。
可是老張他不覺得自己苦。他感受到自己每一天的工作都是有力量、有成果的。
那些無比耀眼的成就背後是一個又一個血肉之軀的凡人鑄就的。
但是大家畢竟是凡人啊。
有苦有痛，有傷有疤都是不可避免的。
老張自己在基層幹得久了，格外的知道基層是有多麽的辛苦。
所以他是真的不舍得自己手下的工人你要用血肉之軀去把一塊兒一塊兒的石頭扛回來。
別的不說，這個過程中的施工風險就是很大的，而且非常的耗時，而越晚一天完成空氣。他們可能就要交付非常昂貴的違約金。
而這些違約金適合每一個人的績效掛鉤的。就不能讓這些勞動人民付出辛苦之後又拿不到錢吧？
葉和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老張就紅了眼眶輕輕歎氣。
老張一五一十地把施工中的問題說出來。
葉和本來沒有想這麽多，但聽了老張的訴說之後也感覺心裏酸酸的。
他之前在德國參加項目施工的時候，德國的工人根本沒有國內這種拚命的勁頭，基本上是上午9點多一杯咖啡，下午3點多再喝一杯咖啡，然後5:00就下班，收工回家了。
而與之相對的就是德國的效率非常低，經常修一片地麵上的柏油馬路都可能封路封個一兩年，給當地的居民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就比如他之前在圖賓根訪學的時候，這個小鎮最中間的主路就是法學院和食堂之間的那一條路，而這一條路因為換水管，所以就封了，所有的公交車，自行車都沒有辦法通過。
想要坐車就隻能改道。
而其他的小路又非常的狹窄崎嶇，很多公交車直接就停了那個線路。
而這個情形整整持續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他們的主路還是沒有修好。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工人的確過得很舒服，可是老百姓們確實實實在在地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