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新歡
那天奠基典禮,唐逸珅應酬領導嘉賓忙了個暈頭轉向。晚上便約了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一起去酒吧放鬆透氣。
酒吧有他們幾個的長期專用包房,可有人臨時起意,說總在屋子裏待著感受不到氛圍,最後就在大堂裏挑了處還算清靜的卡座。
其實屋子裏沒氛圍都是借口,無非就是存了幾分獵豔的心思。但很可惜,那晚酒吧裏年輕女性不少質量卻不佳。搞得幾個人一個勁兒唏噓呃歎。
唐逸珅對這種事情一向沒什麽興趣,他去酒吧要麽是聊天應酬,要麽就是純喝酒。
86年份的拉斐,他這邊剛剛品第二杯就聽見旁邊的朋友吹了聲口哨兒,“嘿,美女!這個可比頭兩天那小明星還正點!”
唐逸珅被他一驚一乍的語氣也挑起幾分好奇。轉頭瞧去隻看見個背影,穿著酒吧服務生的衣服,高挑纖細。等到那姑娘上完酒,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心裏忽然一動……竟然是她!
詫異中似乎又帶了些小小的歡喜,但隨即又皺起了濃眉。一個姑娘家,一天之內打兩份工,她就真那麽缺錢?!
此後的時間裏,唐逸珅的目光總是會下意識地去尋找沈嫣的身影。可直到酒吧快要關門,她也再沒有出現過。
臨走之前,他起身去了次洗手間,剛好碰上沈嫣被兩個喝醉的客人調戲。
當時她也是被堵在某條隻一邊有出路的走廊裏,蒼白著一張小臉兒明明怕的不行,卻仍舊強自鎮定著,滿眼倔強。
唐逸珅猶豫了一秒,用了兩招,眨眼間已經替她解決掉了所有的麻煩。
不知道是因為剛剛被人無禮,還是見識了他凶狠的架勢。沈嫣當時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傻掉了一樣。
唐逸珅看著她那副表情皺了下眉,“這種地方的錢不是該你賺的。”話音沒落直接瀟灑地轉身走人了。
等沈嫣反應過來想說聲‘謝謝’的時候,他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個時候的沈嫣,對於唐逸珅來說隻不過是個看著還合眼緣的陌生人。他會出手,覺著沈嫣漂亮入眼是一方麵,可起碼有一半也是出於維護弱者的紳士風度。
而現在……
沈嫣是他的女人,是貼了他唐逸珅一人專屬的標簽的。
敢動他唐逸珅的女人,就逃不過兩個字……找死。
怒意在每個毛孔裏叫囂著,唐逸珅隻覺著心裏那把火熊熊燃燒、不可遏製。
他輕拍著懷裏人又簡單安撫了幾句便把她放開。
然後邊扯開領口的兩粒衣扣,邊大步過去將地上的胖子又重新拎了起來。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在場的人都被他那閻囉嗦命的架勢給驚呆了。
“唐逸珅……”沈嫣弱弱地叫了一聲,以為他要打人。
可唐逸珅根本沒打理她。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裏擰開水龍頭,惡狠狠將胖子的頭摁進了逐漸蓄水的手盆兒裏。
…………
說起來沈嫣今晚運氣還算不錯的。那露個頭就跑掉的服務生,正好和剛才來包房上點心的是同一個人。
跟這地方混飯的人都是相當有眼色的。小服務生見被堵住的是沈嫣,趕緊就去通風報信兒去了,要不唐逸珅也不能來的這麽快。可就算是這個節奏,沈嫣也還是挨了一耳光。
唐逸珅把那胖子摁在水盆裏嗆個半死才大發慈悲的給人提溜出來重新扔回地上。然後旁若無人地抱起沈嫣,瀟灑走人了。
夏冬菊的兩個同事見她久久不會也找了來,卻隻是趕上了個尾巴。
這一場鬧劇最後是喬永誠親自出麵平息的。這家會館是他自己名下的產業,鬧出大事肯定要有不少的麻煩。
沈嫣以為唐逸珅會回包房,她這副狼狽樣子打從心底不願意給別人看見的。可這男人仍然殺氣未散的樣子她也不敢多說話,隻好老老實實窩著。卻沒想到他隻是抱著自己直接坐電梯去了頂樓。
那裏是喬永誠的私人活動空間。
唐逸珅這一路都寒著臉沒說話。把沈嫣放到休息室沙發上的時候忽然開了口,“害怕了沒有?”
“啊?”沈嫣愣了一下,對上他深沉的目光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其實是有點兒怕的。可跟那胖子沒多大關係,是叫他那狠戾的架勢給嚇到的。
原來唐逸珅用來對付她那些連撓癢癢都算不上的,沈嫣這會兒心裏忽忽悠悠有種坐過山車的感覺。說不出是後怕還是慶幸。
其實她對這男人的某些方麵還是不夠了解。唐逸珅親自動手並不最可怕,他不動聲色的時候才真正駭人。
唐逸珅見她老半天不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以為是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
於是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話音落下時候正好有服務生拎了冰桶進來,他便摸了摸她的腦袋,“乖,等我回來。”說完起身去了外間兒。
喬永誠剛收拾完樓下那亂攤子推門進來,兩人一段距離正好瞧了個對眼兒。
“都處理完了?”唐逸珅邊說著,邊不客氣地從櫃子裏挑了瓶紅酒自斟自飲。
那優雅紳士的模樣直接給喬永誠弄樂了,“這麽多年也沒見你動過手,我還以為你那身功夫都退化了呢!”
唐逸珅皺了下眉,似乎有什麽事不願意多提,然後朝他舉了舉杯,“那胖子什麽人?”
“不知道什麽人你就動手啦?!”喬永誠有點兒無語,不過唐逸珅幹出這種事還真見怪不怪。
“有什麽要緊的麽?”
“沒……”喬永誠搖了下頭,心想這是有人要倒黴了,“那胖子姓曹,是做工程的,公司在N城倒也算得上數。他其實沒什麽,倒是他老丈人兒家有些背景。”說著頓了頓,念出個名字。
這還真有點兒出乎唐逸珅的意料,“那人是他老丈人?”
“不是。那人秘書的爹,和他媳婦兒家是連襟!”
“……”唐逸珅徹底沒有任何和他說話的欲望了,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轉身回裏屋找沈嫣去了。
沈嫣大約是有點兒驚嚇過度,直到第二天整個人還是怏怏的提不起精神,做什麽事情都魂不守舍的樣子。
晚飯,當她又一次在菜裏放了雙倍分量的鹽的時候,唐逸珅終於忍無可忍了。
他繃著一張臉把嘴裏那口鹹的要死的菜吐了出去,然後筷子往桌上一放,直接給桌子對麵的人下了命令,“換衣服,和我出去。馬上!”
沈嫣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傻嗬嗬都地問他,“去哪兒?”
“醫院!”
她臉色瞬間白了許多,可坐在那裏幾番心理鬥爭之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起身去換了衣服。
唐逸珅的意誌不能違背,這也是她吃了無數虧後終於徹底認清的鐵律之一。他總有辦法達成他想要的效果,而她遍體鱗傷後也還是逃不過屈從,倒不如一開始就識相些。
沈嫣其實對於醫院有著不小的心理陰影兒。
三年前,她就在那種地方同一天內看著自己的母親不治身亡,看著自己的父親幾小時之內被下了三道病危通知書,命在旦夕。
似乎這世間的人情淡薄,還有傷痛和無助,她都是在那裏嚐遍的。所以如果不是不去醫院就會沒命,她真心不想再踏入那裏一步,甚至靠近也不願意。所幸她身體一向不錯,大病沒有,小病挺挺也就沒事了。
而且她感覺唐逸珅實在是有點兒小題大做。
不就是嚇著了而已,緩兩天就好了,用得著勞師動眾的去醫院麽!
一路上,她不放棄地尋找著機會試圖說服唐逸珅掉頭回去。
結果第一次剛張嘴說了半句話,就被他一個犀利的眼神給堵了回來。第二次,她還一個字都有沒說出口,就聽見他冷冷一笑,“沈嫣,你今天用鹹鹽齁了我兩次。你說我們兩個晚上應該換幾種姿勢?”
自此,沈嫣閉上嘴,老老實實地窩在副駕駛位,再不敢說任何廢話。
罷了,不就是去醫院麽,又死不了人!還能比七月十五大半夜一個人去墓地可怕?!
反正每年陪爸爸去體檢也要去的,她拚了!
可等事到臨頭她才發現,去醫院算什麽?更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唐逸珅領著她去了中醫科。
那老大夫給沈嫣摸了半天脈,推推眼鏡慢悠悠開了口,“驚嚇過度,還有點兒肝虛火旺,情誌壓抑。基本上沒什麽大事兒,吃幾副藥就能徹底好了。”說完大筆一揮,‘唰唰唰’開了藥方兒。
沈嫣當時真是上去撓他的心都有了,沒什麽大事兒還開個毛線中藥!哪兒來的蒙古大夫啊,純心讓人遭罪呢吧!
從屋子裏出來唐逸珅把鑰匙給沈嫣叫她車裏等著去。然後劃價和取藥都是他自己忙活的。也多虧沒帶沈嫣一起,不然她聞見那個味兒真能回去把老大夫撓個滿臉花。
按理說這個時間抓藥最快得明天早上能取。可唐逸珅多牛X,一個電話給院長打過去,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
藥劑師滿臉熱情的接了藥方兒,然後告訴他四個小時之後,也就是晚上9點左右過來取藥。
正好這個空檔兒他們倆可以去吃晚飯,然後再逛一逛。
唐逸珅點點頭說好,又道了聲謝便轉身走了。
…………
沈嫣和唐逸珅在屋裏看病的這會兒功夫兒,門診部大樓外麵正好上演了一場家庭倫理大劇。
好像是醫院某個已婚男大夫和科裏的小護士勾搭到了一起,事情敗露被老婆知道,鬧到了單位來。
她出門的時候趕個尾巴,站在那裏津津有味的剛看上癮,結果熱鬧就散場了。
沈嫣一臉惋惜地搖搖頭,搖著車鑰匙準備去車場,卻沒等抬腳便愣在了原地。
當人群散去的時候,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就那麽毫無預兆地闖入了視線。雖然隔了有一段距離,雖然隻是側臉,可沈嫣仍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人……陸家銘!
他張望著前方,似乎在等什麽人。緊接著接了個電話,便匆匆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往這邊瞅上一眼,更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嗬嗬……”沈嫣盯著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忽然輕聲而笑。然後,她踩著3寸的高跟鞋,一步一頓地走下了台階。
他這是吃夠了大洋彼岸的麵包黃油,衣錦還鄉了麽!
那個曾經和她一起穿著廉價的情侶T恤,每天陪她自習,拉著她在校園甚至整座城市裏亂逛的大男孩兒,如今終於如他所願,也是事業有成風度翩翩了吧。
隻是不知道,陸家銘看見自己如今這副被人當寵物一般豢養樣子,究竟會是何感想。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所有的人都生活在陽光下,那樣的努力快樂。而逃不出腐朽枯萎命運的,終究隻有她自己。
…………
唐逸珅拉開車門坐進來的時候,沈嫣正拄著下巴望著某處發呆。
她這一天都是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也就沒太在意。邊掛檔倒車邊開口說道:“大夫說晚上9點的時候藥能煎好。先找個地方吃晚飯吧,完了在過來取。你想吃什麽?”
“什麽?”沈嫣隔了一會兒才反應他在和自己說話。
唐逸珅皺眉,“我問你晚飯想吃什麽!”
“隨便吧。”
他沒說話,下一個路口方向盤一打,直接去了往市中心方向拐了去。
大概是考慮到沈嫣晚上喝中藥飲食需要清淡,唐逸珅領著她去了家特色粥鋪。
吃完晚飯還不到七點。
正好粥鋪就在步行街邊上,他隔著玻璃看了眼外麵華燈初上的街道,轉頭問她,“要不要去逛逛,我記著好像你喜歡逛夜市來著。”
這個提議讓沈嫣不大不小的受驚了一把,“你不是不喜歡去這種人流亂糟糟的地方麽?”
這龜毛的老男人,有什麽需要都是一個電話叫人直接上門服務。她跟了他三年,除了必要的工作以外,一共就見他去過三次商場兩次超市。其中一次還是因為她半路來了親戚,他不得已去給她買大姨夫!
“很奇怪麽?”唐逸珅對上她吃驚的表情挑了下眉。
沈嫣條件反射地點了下頭,然後發現不對,趕緊補救道:“也不是……就是,忽然感覺太不像你的style。”
他捂嘴輕咳了一聲,“偶爾想逛了而已。”說完徑自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逛夜市正是時候。
沈嫣剛開始怕唐大少爺不耐煩,一邊隨著他的步子慢慢溜達,一邊又眼睛戀戀不舍地在琳琅滿目的攤位上流連著。
兩個人就這麽走了不到五分鍾,唐逸珅實在是受不了身邊的女人賊眉鼠眼的樣子開了口,“你喜歡什麽盡管看好了。我又沒拿繩子拴著你。”
對於唐逸珅今晚的好說話,她還是有點兒將信將疑,可後來磨嘰了兩個地方發現他耐心真不是一般足之後,也就放開了。
如果不是時間不夠還得回醫院取藥,她真有那個實力能逛到人家收攤兒清場。
步行街裏頭有家糖果店。
臨走之前,唐逸珅特意進去買了個和沈嫣腦袋差不多大的棒棒糖。塞進她手裏時還一本正經地說道:“省著點兒吃,喝完藥之後就拿出來舔舔。”
驚得沈嫣下巴差點兒沒掉到地上。
藥是用密封袋封好的,喝的時候直接熱熱就可以。
沈嫣本著能躲一頓是一頓的原則,打算拖明天早上再說。卻不成想唐逸珅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她熱藥吃藥。
她看著那巧克力色濃稠的**,十分懷疑唐逸珅是不是在故意整自己。畢竟這男人的人生樂趣之一,就是看著她難過。
等到把熱好的藥開了封,沈嫣已經完全確定了,唐逸珅就是純心要看她不好受的!
這味道,光是聞著就有種想撞牆的衝動,要是真喝下去估計胃都得吐出來。
沈嫣一手拿著口袋,一手捏著鼻子,站在廚房裏糾結了再三,最後決定把藥直接倒了。反正喝沒喝唐逸珅也不知道。
她可真是太聰明了……才怪!
這邊她剛往水槽那裏挪了一步,就聽見背後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你幹什麽呢?”
沈嫣嚇得一激靈,差點兒把口袋扔了出去。轉過頭就看見唐逸珅斜靠著門口,就那麽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臉上也帶著些微的寒意。
“那個……嗬嗬……”沈嫣心虛地傻笑了兩聲,本來想說點兒什麽企圖蒙混過關,最後卻在他冷厲的目光下低下頭。
可她這副受氣小媳婦兒樣,並沒讓唐逸珅大發慈悲放過她,“沈嫣……”他走了過去,然後看著她的頭頂冷哼,“誰批準你可以把藥倒掉的?嗯?”
“我沒有!”她急急地掩飾,對上他眯起的眸子立刻心裏一涼,“我這不是沒倒掉嘛……”
“知道錯了?”
“知道了。”
“哪兒錯了。”
“我不該背著把藥倒了,還想說謊。”
“嗯。”唐逸珅點點頭,臉色稍霽,“趕緊把藥喝了好睡覺,一會兒涼了。”
“我能不能不喝啊!”沈嫣可憐巴巴的皺眉,仍舊不死心的和他打商量,“我不就是被嚇了一下麽!不喝藥過兩天也沒事了。”
“驚嚇不是鬧著玩兒的!原來我家養的那隻雪橇犬被鞭炮嚇到,然後過兩天就成了瘋狗。”
我擦你大爺!沈嫣讓他氣得直翻白眼兒。
就算當她是寵物,可也不要這麽**裸的比喻出來好不好!
“又在心裏罵我是不是!”唐逸珅低沉的聲音驟冷,一手扣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後一帶抵在了桌邊。
“啊……”沈嫣被撞疼了後腰驚叫了一聲,緊接著就聽見他冷笑著威脅……
“要麽痛快的把藥喝了,要麽我倆立刻在桌子上做一場,自己選!”
沈嫣聞言一怔,然後眼一閉頭一仰,如壯誌斷腕般把那袋藥灌了下去。
那老大夫總共開了一個星期的藥。
沈嫣本來以為自己這一星期保準是熬不下來,得中毒身亡了。誰知道老天爺總算開了回眼,唐逸珅第二天一早接了分公司一個電話,下午便急匆匆地飛去了美國。
這一去多說又得小半個月,可給她這個樂啊!
前腳唐逸珅剛出門兒,後腳沈嫣就把剩下的藥都倒進了馬桶裏。興高采烈地開始計劃這十來天爽歪歪的小日子該怎麽過。
傍晚,她坐在落地窗前,正邊嚼零食邊看小說,手機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以為是唐逸珅的助理或者秘書,結果接通了竟是夏冬菊。
那天沈嫣隻把自己的號碼給了她。這兩天也沒見對方晃回來,於是便當夏冬菊當時隻是和自己客氣,也沒太在意。反正這麽些年,自己也沒和誰聯係,無所謂了。
夏冬菊電話裏的聲音有些嘶啞。
沈嫣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說有點兒感冒,輕咳了兩聲問道:“你今天有空麽,我還有20分鍾下班,晚上一起出去逛逛?”
“好啊……”沈嫣一口答應下來,然後沉吟了兩秒,“你公司在哪兒?”
“就在國貿大廈邊兒上的寫字樓。”
“那你下班在國貿大廈正門口等著我,我去直接過去找你!”說完掛斷電話從地上爬起來,一陣風兒地跑去刷牙換衣服。
車庫裏有輛mini,是唐逸珅專門給沈嫣準備的。
她平時自己當司機的機會不多,大部分時間那車都當擺設放著。今天這個時間下班高峰不好打車,便開著它去了國貿。
上了二環就趕上塞車,等老半天也不見長長的車龍鬆動,她拿出手機給夏冬菊發了條短信,叫她先去國貿二樓的餐廳。
沈嫣遲到將近一小時,匆匆趕到地方,天都快擦黑了。
夏冬菊撿個靠窗的位置,見沈嫣進門笑著站了起來,“我以為還得等一會兒呢!”
“再堵下去我都崩潰了!不行餓死了,先吃點兒東西吧!”沈嫣說著,正要跟服務生招手,卻被夏冬菊給攔了……
“唉~咱倆去別的地方吃吧!”她壓低聲音往沈嫣身前靠了靠,“這兒太貴了。”
一杯咖啡一頓中檔自助餐的價錢,一頓飯能吃進去小半月工資。
沈嫣“噗嗤”一聲就樂了出來,“我請你!”說完一抬手把服務生招呼了過來,“我請你。”反正花唐逸珅的錢她不心疼。
沈嫣也沒看菜單,轉頭低聲對服務生說了兩句。
等東西上來夏冬菊就笑了出來,“你還記著我愛吃抹茶蛋糕呐。”
“當然啊!”沈嫣忽然想起來什麽,“對了,那天亂糟糟的,你後來怎麽樣?”
“後來我同事送我回去了。可能是驚嚇過度,接著就燒了一天一宿,今天才精神些。”說到這兒,夏冬菊頓了頓,“沈嫣,我沒別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心裏憋不住話……”
“什麽話啊,吞吞吐吐的?”
夏冬菊略微猶豫了一下,“那天在會館我就想告訴你的……陸家銘回來了,那天我們老總見得大客戶就是他!”
沈嫣沒什麽特殊的反應,“我昨天在醫院門口也看見他了,不過他沒注意到我。他現在怎麽樣了?應該過得不錯吧。”
“華辰貿易北大區總負責人。我們老總現在可是拿他當菩薩供著呢,那天帶我去應酬也是看中我是陸家銘校友,想打個親情牌。”
“他一直是個有想法的人,看樣子這三年洋墨水沒白喝。”沈嫣垂眸,藏住了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笑著轉移了話題,“你還記著原來學門口那家奶茶店麽,我還挺想念那個味道的。”
“記得,有次我還吃冷飲得了急性腸炎。”夏冬菊也笑了出來,她其實心裏是有不少疑問的。見沈嫣不願意提那些舊事,便也識相的不再多說什麽。
沈嫣大一的時候就和陸家銘一起了。兩人三年的感情,男的優秀女的養眼,當初是很被看好的一對兒。結果大四之前,兩個人卻閃電般地分了手。緊接著陸家銘和金融學院院長千金歐陽曼一起被保送美國。而沈嫣卻休了學,一直到畢業也沒見到人影。
那時候同學都傳,說陸家銘為了前程拋棄了沈嫣,沈嫣傷心過度精神失常回家療養去了。可她總覺著應該不是那麽個事兒。
回去取畢業證那天,夏冬菊從係裏老師那兒打聽了些隻字片語……據說沈嫣那時候似乎生活作風有問題,學校本來是要開除的,但是最後整件事情被壓了下來,一陣風一樣無影無蹤了。她想要再仔細問問,可具體的那老師也不了解。
兩人關係一直不錯,這些年她其實一直挺惦記沈嫣的,卻聯係不上。那天在會館遇見,她是又驚訝又興奮又歡喜,結果卻鬧了那麽一出給攪合了。
吃完飯兩人又一起去商場和夜市逛了很長時間。
夏冬菊和公司一個小姐妹合租的兩居室,沈嫣開車把她送到了樓下。夏冬菊邀她去樓上坐坐,可時間太晚沈嫣便婉拒了。
臨下車之前,夏冬菊忽然一拍腦門兒“唉呦”了一聲,“我差點兒把正事兒給忘了!這周末同學聚會,你一起來吧!”
沈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沒說話。
夏冬菊也知道她顧慮什麽,“就是我們金融八班的班內聚會。之前兩次都聯係不到你。班長說這次差不多人都能到齊,你也來吧,好不好?好不好?”
“那好吧。”沈嫣想了半天,終於點頭。
“太好了!”夏冬菊似乎比她還興奮,“你不知道,班長可想你了。說成天在公司見恐龍,就想看你這美女洗洗眼睛,你還總也不出現。”
沈嫣聽這話也跟著樂了出來,“老大還那麽風趣!”
“可不!”夏冬菊說著推門下了車,然後隔著衝著窗戶提醒她,“記得周末5點,匯豐海鮮!”
“嗯,記住了。”
“那我上樓了,你開車注意。”
“好。”沈嫣笑著和她揮手,挑過車頭的一瞬間緩緩籲了口氣。
她大概是寂寞太久,也壓抑太久了。自從那天會館裏遇見夏冬菊,她便隱隱感覺身體裏有某種情緒在躁動不安。也許她真的該出去和人聚一聚,呼吸下新鮮自由的空氣。
陸家銘雖然和她是同專業的,卻比她大了三屆。既然是班內聚會,應該……不會遇見他的吧。
可很多時候,人生就是各種狗血無處不在。
也不怎麽就那麽巧,沈嫣她們班定的匯豐海鮮,同一時間段還有另外兩幫人也同學聚會,而且都是同一學校同一學院的。其中一撥兒就有陸家銘研究生班的人。
不少人原來在學校時關係都不錯,三夥人一商量,直接換了個超大包,往一起一湊合變成了一夥兒。
沈嫣先去找的夏冬菊,完了一起過去的,時間稍微有點兒晚。
她們班長怕臨時換地方了兩人找不著,就跟門口兒那裏迎著來的。三人見麵先寒暄了一通,才一起往裏走。
等包廂門打開那一刹那,沈嫣徹底傻在了當場。
不是說隻是班級內部聚會麽,這什麽情況?這一大屋子的人十好幾桌,橫跨了金融學院老少三屆,‘嗡嗡嗡’聊得熱火朝天的,都快趕上滿月酒了!
沈嫣轉臉看向夏冬菊,夏冬菊也是一臉茫然。
正眼神交流呢,就被班長一人一下拍在了肩膀上,“找地方坐,別在這兒站著啊!”大嗓門兒一下子就引起了門口那幾桌的注意。
有眼尖的一下子就認出了她,“沈嫣!啊,是沈美人兒!”緊接著就是哄笑聲和口哨兒聲。
上學那會兒,沈嫣因為出眾的長相就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隻是陸家銘太優秀了,讓其他人都沒了下手的機會。後來兩人分手,沈嫣休學,都是校內的熱門話題。如今時隔三年再見,眾人八卦的心思自然空前高漲。
起哄的浪潮一波高過一波,班長大哥是壓也壓不住。最後整個屋子都跟著**了。
沈嫣杵在那裏有些進退維穀。
其實她這會兒連掉頭走人的心都有了,可又不能真那麽做。正無比頭疼的時候,不知道哪個有才的喊了一句,“嘿,陸家銘呢!那小子剛才還在呢,這會兒跑哪兒去了?!”
怎麽陸家銘也在!沈嫣心裏一突,還來不及反應,就有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鑽進了她耳朵裏……
“我接個電話就熱鬧成這樣,什麽事兒這麽高興啊!”話音落下時語氣中的笑意也戛然而止,繼而轉變成了不確定的驚訝,“沈……嫣。”
她曾經設想過無數種重逢的畫麵,卻怎麽也沒想到,再相見時竟然是這樣一種場景……都是狗屁!
天地良心,沈嫣從來就沒想過再遇見陸家銘!如果可以,最好一輩子都不要遇見。可偏偏不光唐逸珅喜歡找她麻煩,連老天爺似乎也喜歡捉弄她。
罷了,既然都在一個城市,早晚有機會遇見,早晚都一樣。
氣氛忽然有些怪異。
然而幾秒鍾的停滯後,有人帶頭吹了聲口哨,又一波起哄聲再起。
沈嫣感覺夏冬菊拉著自己都手緊了一下,似乎是在擔心她。她回握一下表示不要緊,吸口氣轉身衝他明媚一笑,“嗨,好久不見。”
陸家銘盯著她兩眼有些發直,大約是激動的,再開口時竟然有些結巴,“真……真的是你!”
“是我啊!”她故作俏皮地聳了下肩,不再多說什麽,拉著夏冬菊往裏走去尋找座位。
沈嫣越來越覺著自己一時衝動來參加同學會根本就是個錯誤!
如果說還有什麽能夠讓聊以**的話,那就是當年三角緋聞的另一女主角之一,歐陽曼沒來。而且今天陸家銘坐的位置離她也有一段距離。
可有距離也沒有用,因為陸家銘的眼睛根本就毫不避諱得往她這邊瞟。
同學會必不可少的環節就是灌酒和追憶往昔,追憶完往昔再繼續灌酒。
沈嫣自從和陸家銘說完話心情就差到了極點。人也不活絡,隻是默默坐在那裏吃菜,有誰和她主動交談的時候才笑著應付一下。來人敬酒就耍賴隻抿一口。
但是架不住人多。幾輪下來,不知不覺間也喝了兩三杯。
沈嫣量淺,這點兒酒下肚就有些暈乎乎的感覺。
旁邊夏冬菊看見了便擔心地問她,“沈嫣你沒事吧?”
“沒事。”沈嫣醉意朦朧地衝她笑了笑,“我出去透透氣。”說完拄著桌子搖搖晃晃地起身出去了。
衛生間裏用涼水冰了冰臉,頓時精神不少。可沈嫣卻再也不想回去了。
略微沉吟下從包兒裏翻出手機,編輯了條短信給夏冬菊,說自己不舒服先回去,讓她在轉告班長一聲。結果還沒等發送,就感覺旁邊一道黑影罩了下來。伴隨著久違的熟悉氣息,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然後,兩個人就那麽杵在那裏,誰也沒說話。
陸家銘眼圈兒微紅,看樣子也沒少被灌。
他定定地看著沈嫣的側臉,眼中閃動著某種複雜的情緒。
沉默蔓延了大概半個世紀那麽久,他終於歎息著開口,“沈嫣,我回來了。”
“歡迎回國。”沈嫣淺笑中明顯帶了敷衍。說完準備繞過他離開,卻被陸家銘橫跨一步擋住了去路。
她收步不急差點撞她身上,頭一昂,不耐煩地皺眉,“陸家銘你要幹什麽?”
“小嫣,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就幾句話,求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行,你說吧!”
“我回來了!”
“你能說點兒別的麽?陸家銘,怎麽一趟國出的,把你禍害地話都不會說了!”
“那天我看見你了。”
沈嫣一怔,以為他說的是醫院那天。結果……
“那天在會館……我出去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我看著唐逸珅懷裏那人像你,後來問過夏冬菊才知道真的是。”他頓了頓,表情裏浮現出一絲苦澀,“你……你還和他在一起麽?”
“那你呢?”沈嫣不答反問,“你和歐陽曼還好麽?”
“沒有歐陽曼。”陸家銘苦笑,“小嫣,我從來對歐陽曼沒有任何想法。我們之間的問題也從來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麽……”沈嫣嗤笑了出來,“陸家銘,你看到的就是事實,你看不到的就不存在!三年不見了,你還是那麽自負!怎麽,你回來就是打算和我翻舊賬的麽?”
“不是的小嫣!我不是要和你翻舊賬。”陸家銘忽然有些激動,“離開他吧,好不好?那男人給不了你未來的。我回來了,離開他,我們重新開始。你想要的,現在我也能給你……”然後,他話不等說完,一道涼涼的聲音便插了進來……
“是嗎,陸總,就是不知道你準備給我女朋友什麽?”
如果上帝給她一個機會許願的話,那麽沈嫣隻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如果不能,那就來個雷把唐逸珅劈失憶好了。
當然,現實是這兩樣都不可能實現。
沈嫣還沒有從‘唐逸珅怎麽會這裏’的震驚中恢複過來,那邊兩個男人已經麵對麵進行了兩個回合的眼神交鋒。
她頭皮發涼,整顆心瞬間都吊到了嗓子眼兒。
那天在會館,那胖子隻是抽了她一耳光就已經被唐逸珅弄了個半死,當然後續影響她還不知道。今天陸家銘明晃晃來挖他牆角,她真心有點兒不敢想象後果。
但事實走向徹底出乎她意料了。
這邊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唐逸珅卻將目光從陸家銘臉上離開,然後衝著她招了招手,柔聲道:“嫣兒,時候不早了。和陸總說聲再見,咱們一起回家。”
沈嫣頓時傻在了當場。
“怎麽了?”唐逸珅眉梢一挑,“還沒玩兒夠?”
“沒!”沈嫣頭搖的撥浪鼓一樣,朝他呲牙一笑,“我也正準備回家呢!”說著趕緊過去挽住唐逸珅胳膊隨著他走了。
不管怎麽樣,她今天都不願意在這兒看見唐逸珅和陸家銘起正麵衝突。既然唐逸珅肯息事寧人,她沒理由繼續自找麻煩。
其實沈嫣還是對這男人不夠了解。
陸家銘和那胖子怎麽能一樣。胖子不過是個無存在感的炮灰,動了他的女人,他想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無所謂裏子麵子。可陸家銘是她以前的戀人,就算現在分手了也曾經對她影響深遠。他可以背後兒耍陰招,但是卻不能像個弱智一樣當場動手。
在自己的女人麵前,輸了什麽也不能輸了風度。越是唐逸珅這樣的男人,越是如此。
唐逸珅邊往外走邊給司機撥了通電話。兩個人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那輛他常坐的黑色商務車已經停在了台階下麵。
他斜眼瞅了吊在胳膊上的女人一眼,抬手甩開她徑自上了車。
沈嫣往後趔趄了一步,一怔,連忙屁顛顛兒地繞道那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這一路上,車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沈嫣窩在車後座上,偶爾瞥一眼唐逸珅那冷得幾乎能凍出冰碴子的側臉,隻覺著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那兒,不落挺兒。
唐逸珅剛才沒和陸家銘動手,可不代表回頭不會找自己麻煩。這一點她很清楚。
罷了,早晚都是她低頭,趁早不趁晚。把老男人哄高興了,她也能少遭點兒罪。
沈嫣閉眼深吸了口氣,再轉眸已經是一臉迷人的嬌俏,“親愛的?生氣了?”
唐逸珅看著窗外沒理她。
沈嫣厚臉皮地往他身邊蹭了蹭,“不是說要去十多天麽?怎麽不到一星期就回來了?”
唐逸珅冷冷地瞥她一眼,“怎麽,嫌我回來礙事,耽誤你和老情人見麵敘舊情了?”
沈嫣表情一滯。
“沈嫣……”唐逸珅掐著她下巴抬起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眯了眯眼,“你是不是以為撒撒嬌,我晚上回去就不收拾你了?嗯?”說完把人推開到一邊,轉頭盯著窗外閃爍的霓虹不在理她。
其實他這趟根本沒到美國,飛機遇見極惡劣天氣不得不緊急迫降,他也跟著被迫在新加坡滯留。等到航班恢複,分公司那邊他去不去也意義不大了,幹脆直接回國。
他是上午的航班到的N城,去公司處理了些事物。下午又來這邊應酬幾個客戶。前腳把人送走轉身去趟衛生間,結果還沒進門呢就聽見有人撬他牆角,真心活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