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樁案子
趙月江走過去，剛準備和嶽父說兩句好話，沒承想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多旺一見他就破口大罵起來：
“趙月江，你狗日的不是東西，啥意思？這狗是你找回來專門對付我的？趙月江，你不是村長嗎？也算芝麻大點官，你咋不光明正大地跟我幹一架呢？
哼！小小年紀學會玩陰的了！好，你們人多勢眾，有啥招數盡管使出來，待會兒公安同誌來了，咱看看到底誰比誰狠！”
“啥？都報警了？！爸，你要幹啥？我……我才趕過來，我又咋啦！”趙月江一頭霧水。
“你別裝孫子，我不傻！”李多旺朝女婿使勁吐了一口唾沫。
趙月江很無奈，莫名其妙的被攪進去了，真不講道理，隨他去吧！
這時，趙新林忍不住笑了：“我說這是死狗，胡攪蠻纏，胡說八道！”他是為趙月江開脫。
“你閉嘴，少說兩句！”怕事情鬧大，二爸不得不頂了趙新林一句。
和嶽父搭不上話，趙月江打算過去問問李燕飛，誰知父女倆一個嘴臉，都一口咬定這是他一手指使的，我呸，真他娘的冤枉人！
沒轍，趙月江隻好拉過趙長平，問他怎麽回事？
長平說也沒啥事，我倆一進戲場就碰見燕飛，新林嘴饞說了幾句不幹淨的話，惹惱了女人，她就滿口說髒話。
趙新林什麽脾氣，能像你一樣慣著她嗎？我還沒拉住呢，他就衝過去給人家臉上一巴掌，你說現在什麽社會，哪有隨便打人的？
打完，燕飛的火藥桶點燃了，哭、鬧、打、罵，吼翻了天。
不一會兒，你老丈人就來了，一問原因肺氣炸了，就和趙新林幹起來了，本來是咱錯在先，趙新林死不承認，硬要逞強，我拉都拉不住。
結果，李瘦猴被新林一腳給撂倒了，當時人也多，他覺得失了麵子，火冒三丈，拚了命打開了。
“那咋還報了公安呢？”
“李多旺唄，氣不過就冒冒失失地報了警，說要抓趙新林呢！”趙長平看了一眼手表，“快了，公安開車很快，待會兒就來了，有好戲看了！”
趙月江瞪了趙長平一眼：“你咋說話呢？唯恐天下不亂！”
“那還要我咋說？一個脾氣暴躁的瘋狗，一個有名的死狗，狗咬狗一撮毛，你說這叫不叫好戲？”
趙月江聽出了長平話裏的意思，他是對二人的固執和倔強感到氣憤、無奈，人嘛，有啥想不開的，爭啥爭？明知是死狗，那好端端的惹人家幹嘛？自討無趣！
“我理解新林的用心，站在我的立場上講，他是在替我出氣，唉！”趙月江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願公安來了誰都不要有事！”
“放心！警察一天忙得焦頭爛額，這點屁事人家懶得去管，沒打斷胳膊又沒鬧出人命的。”長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趙月江靠近不了，別人也說服不了，兩人一直糾纏在一起不放，趙新林很無奈，李多旺似乎信心滿滿，他在等公安局過來為他主持公道。
約莫十多分鍾後，鄉裏派出所的車來了，這下真有好戲看了。
愛看熱鬧似乎是人的天性，人們圍成一團等待好戲上演，而戲台上真正的演員還在賣力地吼著，他們卻一個個往這裏聚集。
“散開了，散開了！都看戲去！”車子上下來三個警察，朝著圍觀的人群喊了一聲，人們回頭望去，三個穿著藏藍色製服的便衣，威風凜凜地大步邁過來。
人頭攢動，趕緊往外麵撤退，警察進去了，人群又圍過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裏有雜耍表演，踮著腳尖想方設法要滿足一下好奇心，這，的確是人的天性吧！
一經審問，原是這般。警察挨個兒給他們講了一通道理，該批評的也批評了，其實是做調解工作，希望雙方盡快和解，這屬於民事糾紛，犯不著大動幹戈走程序。
李多旺的名聲，在龍窯鄉都有名呢！這不，今天來的其中一位民警就聽說過他的大名，沒見過其人，隻知道這是個難纏的主。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那眼神和動作，著實很滑稽，那誇張的表情和假惺惺的表演，讓在場的人無不啞然失笑。
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後，民警問：“好了好了，都散了，你們兩家以後不要再鬧了，多大個事！
“但是我得提醒你們，現在是法治社會、和諧社會，不管說話還是動手之前，都要靜一靜，多過過腦子，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人與人之間相處，難免磕磕碰碰，忍讓忍讓，忍一忍讓一讓不就過去了？少不了骨頭少不了肉，是不？
鄉裏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我告訴你們，現在的架可不好打，不管輸贏，都得進局子，贏的一方掏醫藥費，輸的一方還得受疼痛，劃算嗎？”
道理是聽懂了，可李多旺還是不服氣，非要讓警察把趙新林拿銬子銬起來送進派出所讓反省兩天。
民警有些不耐煩了，敢情剛才說了半天白說了，便二話不說，拿出銬子準備把所有人銬起來，這下李多旺傻眼了：“為啥要銬我？我犯啥法了警察同誌？”
“參與打架鬥毆，擾亂社會治安，都走，好說不聽，那就走程序，還治不了你們了！”
說話的是了解李多旺的那位民警，其實他隻想嚇唬嚇唬，像這種不講道理的刁民，就得給點顏色看看。
趙新林看出了一二，本身也沒犯下多大的事，他倒沒怕，隻見李多旺急了，他臉上瞬間多雲轉晴，笑著給警察忙著遞煙，邊說：
“哎呀，好了好了，都說我們是禿頭百姓，腦子裏沒一點文化，小肚雞腸的法盲，盡給你們公家惹事，是不新林？”
他走過去，給趙新林也遞了一根。見情況突然反轉，警察都蒙了，但也心裏有數，本不該接煙的，眼看事情就要結尾了，心裏一高興就接下了。
趙新林也接了，他是為了給民警麵子，不然讓人家覺得我趙新林是塊榆木疙瘩看不開理兒。
煙都點上了，方才的愁雲迷霧散開了，圍觀的人群也笑了，這笑聲裏，一半是嘲笑李多旺慫了，一半為對雙方能和好感到欣慰。
警察給李多旺豎起了大拇指：“聽過你的大名，今日看來你還是個不錯的人，加油！”
另一個警察上前插了一句：“以後不許再找各自的麻煩了，都是大男人，除了生死有啥看不開的？相逢是緣，誰知道過了今天明日還能不能再相見？人生無常啊！過來，互相握個手，這事就算了結了。”
“成！警察說得對。”李多旺先伸出手，趙新林不得不迎上前配合演戲，握住手，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互說了一聲對不起。那一刻，人群裏竟然響起了掌聲！
也就是這一刻，趙月江的心裏一驚，應該是猛然清醒：是啊，相逢是緣，人生無常！
多好的話，活了三十多年，頭一回這麽強烈地感受到歲月無情、世事無常。
不知道圍觀的人，趙新林、李多旺父女聽懂了沒有，反正他覺得人這一輩子正是這個理。
放下吧，那些執迷不悟的人，人生苦短，爭到何處才是個頭啊！
人群裏，他看見剛子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喜悅，不知道是他感悟到了什麽人生哲理，還是隻為今天這樣圓滿的收場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