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紙包住了火
話說到這裏，曹蓮花語氣緩和了一些，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行，王書記，你說的這些我能聽懂，但有一點我實在不明白，就算刷掉我家，可哪有理由換成趙新林家？他家缺啥？不就是年前死了他爹趙海平嗎，政府也要管這個？”
“對，你說到點子上了。趙海平父子都當過新河村的村長，我們考慮到他家是有功之家……”
“有功？哼！”顯然，曹蓮花不服氣。
“你且聽我說完好不？這功在於兩代人參與管理了國家的行政村事務，你說有沒有功勞？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再說，趙海平家老二，天生是個半腦殼，如今他爹死了，趙新林不也壓力大嗎！關鍵的是，在1947年那回，紅軍不是曾來過新河村嘛，最後還住了一夜……
這事就是趙光德老人一手操辦的，從革命解放事業的角度講，人家是有功勞的，當然新河村人都有功勞；
不過你應該清楚，老人們說起那一夜的事，都在說要不是趙光德口氣硬，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還有誰的覺悟有那麽高，願意為M主席的隊伍免費提供吃的喝的？聽明白了沒？”
曹蓮花嘟囔著嘴巴沉思了一陣，欲言又止，這時王望農接著說：
“你就不要有什麽意見了，你家吃了這麽多年低保，你敢說沒人在背後說長道短嗎？你要明白，你家兒子的病情現在好轉了，再這麽繼續下去，恐怕我這一碗飯……
“哎呀！低保低保，隻是臨時保一保！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致富還不得勤勞靠雙手？
很明顯，趙新林家最多也就享受一年，不能再多了，今年評選上，隻是上頭出於對他爹和他爺的一份感恩之情罷了，你們要理解。”
話說到此，曹蓮花還能說什麽呢？就算心再狠的人，聽這麽一解釋也不得不理解了。
曹蓮花走了，王望農一屁股癱倒在椅子上，額頭直冒汗：這個趙月江，真是個傻子，若不是為了保他，我膽敢這麽瞎編亂造嗎？
原來，趙新林那晚給趙月江二百塊錢，純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一來他想享受一次低保，再者，就算失策了，也要把趙月江坑一次，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村長這個位子，明明是他爹準備留給他的，要不是半路殺出個王望農，就憑他小子也能走到今天？不撒泡尿照照自自己。
趙新林果然頭腦聰明，他了解王望農對趙月江的那份良苦用心，非一般人之間的普通感情。
就算他有意想把趙月江拉下水，也有王望農擋在前頭想方設法保住他，這是趙月江之幸運，但也是王望農之軟肋。
話說回來，二人喝酒後的第二天，趙新林就給王望農打了個電話，他把昨晚給趙月江塞錢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隻是最後他加了一句：
這個錢，雖說是我幫助村長的，但錢他已經接受了，如果，這次低保評定的事，你看，能不能麻煩王書記……不然到時候我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擔心一緊張會說錯話，到那時趙村長……
話還沒有說完，王望農就一口答應了，他強顏歡笑地說：“我當什麽事呢，知道了。”
掛了電話，王望農氣得咬牙切齒，方才，他很想對著手機痛罵趙新林一頓，可理智告訴他，那就是個小人，何必得罪他？
其實，這完全沒必要順從趙新林的陰謀詭計，就算上頭說是趙月江收了賄賂，可他完全可以辯解說，這是趙新林故意設下的套，他一直想當這個村長，他有作案動機。
而，就算撕破臉，趙新林矢口否認怎麽辦？
這不是最讓人頭疼的，關鍵會牽出趙月江是如何當上村長的？若是問起新河村人，他們大多數人肯定不讚成這小子管理村裏事務的，他不夠資格。
問題來了：既然這般，那誰又是故意違反民意的幕後推手呢？很明顯是他，說深一點，也有龍窯鄉政府幹部南慶仁的責任。
可不能走到這一步，到那時，他也脫不了幹係，鬧不好飯碗都得丟了。
要知道，在新河村，除了趙月江，適合當村長的人選隨便能提出一兩個！能怎麽辦？隻能順著趙新林的意思走了。
於是，他想了整整一夜，才編出了那樣一套有模有樣的說辭——曹蓮花是第一個聽信的，這下沒事了，那個最難對付的母夜叉都心軟了，別人自然好說。
一年過去了，這件事就這樣悄悄過去了，再沒有第二個人站出來對他挑刺。即便平安無事，但身為一名G產黨員，他覺得對不起肩上的責任。
可是，為了能保住趙月江，他豁出去了，因為這份恩情他不得不報，他爹活著的時候，沒少幫過他啊！不過分的說，要不是他爹曾處處照看著他，他可能不會有今天吧！
這件事他一直裝在心裏，像一塊石頭壓住了心跳，讓他惶惶不可終日。
一年了，他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趙月江，隻有趙新林知道。
沒告訴趙月江，是怕他一時衝動會找趙新林說理，趙新林是什麽人？他能鬥得過他嗎？
再說，弄不好還會搞出大亂子，到那時，他一年的心血白費了，指不定還會搭進去更多無辜的人。
他隻提醒趙月江，叫他少跟趙新林來往便是。
以前，趙月江曾好幾次問過他，說王書記，那次你電話裏發火到底是為什麽？
每每提起這事，王望農就拉下臉，狠狠地瞪他一眼，趙月江隻好識趣地低下頭不再吭聲。
直到那次低保評定結果出來的當晚，他想了一夜什麽都懂了，原來這是一個陰謀，他的確太傻了。
往後，趙月江再也沒跟王望農提起過這檔子事，他能感覺得到，王望農看出了他的心思，兩人什麽都明白，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自那次事後，趙月江決定一心一意跟著王望農好好幹，他說什麽他都聽，之前那些不好的脾氣也一點點改掉了。
不為別的，他隻想感恩王望農的一片良苦用心，也希望在若幹年後，在這個職業上自己能走得更遠一些。
到那時，父親在天有靈，他一定會感激王望農的，也會兒子的進步感到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