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場空

毫無波瀾的三個字,掀起驚濤駭浪。

許喬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你胡說!我媽已經不在了,我不許你汙蔑她!”

“她因為你的背叛鬱結於心,終其一生都未能釋懷。現在,你為了讓我放過你的心上人和寶貝女兒,居然給她潑髒水。許振海,你還是人嗎!”

以許振海的狠心絕情,如果她真是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他早就嚷得人盡皆知了!

許振海直視著她的怒火,輕輕嗤了一聲:“我並沒有說你是沈婉和別人生的。”

許喬激動的情緒驟然頓住,恍然間,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爬上腦海。

她心頭一緊,沒來由地有些慌。

“你什麽意思?”

許振海淡淡回答:“二十五年前,我和沈婉去慶城談生意。離開前的一晚,大雪紛飛,我和當地一位老板應酬完,快到夜裏十一點才返回位置偏僻的旅館。”

“我在旅館附近撿到剛出生不滿三個月的你。當時丟你的一對年輕男女還沒有跑遠,我抱起你去追,不過沒有追上,就把你帶了回去。”

許喬怔住。

聽到這些話,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

年輕男女......

是她的親生父母嗎?

她是被自己親生父母丟掉不要的?

許喬抓緊身下的床單,心亂如麻,她不願意相信這個猜測。

許振海看她一眼,繼續說:“我和沈婉結婚兩年多一直沒有孩子,她很喜歡你,我們便決定收養你做女兒。”

說到這裏,他的眼皮子垂了下來,瞳孔緊縮。

許振海沒有完全說實話。

他確實是在慶城的雪地裏撿到了許喬,不過不是二十五年前,是二十六年前。

他和沈婉是在養了許喬一年後才帶她回臨縣老家上的戶口,戶口本上許喬的年齡也填小了一歲。

至於丟棄許喬的年輕男女,並不存在,是許振海憑空捏造的。

撿到許喬時,周圍空無一人,隻有她微弱的哭聲。

當年的小嬰兒許喬身上穿著的衣服布料華貴、刺繡精美,脖子上還掛著一塊金子打造的小牌,上麵刻了她的出生年月。

由此猜測,她的家世應該很不錯。

許振海捏著輪椅把柄的手緊了緊。

他淪落到如今落魄不堪的境地,都是拜許喬所賜!

心裏怎麽可能不恨?

之所以真假參半地說出當年之事,就是不想她找到自己家人。

許振海看著震驚之後變得迷茫的許喬,麵不改色地繼續說:“那天夜裏,你躺在雪地裏哇哇大哭,身上凍得發紫。如果我不是我把你撿回去,你絕對活不下去。”

“許喬,你欠我一條命!”

聞言,許喬驟然回過神來,壓下茫然的情緒,眼神逐漸清明:“你說這話,是想要我把這條命還給你嗎?”

許振海接話:“我不要你的命,隻要你不追究這次綁架的事。”

許喬冷冷一笑:“我隻欠你一條命,可現在,被抓的是葛珍姐弟還有許曼三個人。”

許振海愣住,她這是提醒自己——

挾恩以報,也要對等。

三選一,他幾乎不用思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許曼。

許喬沉默片刻,側過身,重新拿起手機。

許振海滿臉不解:“你這是幹什麽?”

許喬打開錄音,回答得波瀾不驚:“救命之恩很好用,但也不能讓你反複地用,我信不過你的人品。”

小心思被拆穿,許振海偽裝出來的平靜麵孔不可控製地抽搐了幾下,心頭怒火叢生。

可是,現在主動權在許喬手上。

他想救許曼,就必須妥協。

許振海無法,隻能壓下怒火。

他按照許喬的要求,一字一句地保證隻要許曼這次安然無恙地脫險,許喬就算償還了他當年的救命之恩,以後兩人毫無瓜葛。

許喬將錄音保存好,抬起眼簾,看著他淡聲說:“隻要葛珍把所有事情攬到自己身上,說許曼是被她欺騙,並沒有一起參與綁架,我不會抓著她不放。”

有她這句話,許振海鬆了口氣。

葛珍不是好人,可她是真心愛自己的女兒。

許振海來醫院之前,已經去警局見過她。

葛珍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保住許曼。

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

許曼的事情解決得很順利。

次日上午,她被放了出來。

重新回到出租屋的許曼變得憔悴沉默。

哪怕麵對許振海的破口大罵,她也隻是木楞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許振海罵了半天,沒得到回應,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他往椅子上一坐,憤怒地拍著桌子:“早知如此,老子就不該救你出來!”

有那救命之恩,找許喬要一筆錢多好?

就許曼這麽個不靠譜的玩意兒,他下半輩子也不知能不能靠得住。

如果許喬是他的親女兒就好了,他這些年不會拋棄她不管,他們父女也就不會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許振海不知不覺把心裏想法說了出來。

下一秒,就見許曼騰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紅著眼睛衝他大吼:“你喜歡許喬,找她去好了,誰讓你管我了!”

說完,氣衝衝地衝出家門。

外麵,正準備抬手敲門的韓戈和她麵麵相覷。

許曼一把將人推到旁邊,頭也不回地離開。

許振海罵罵咧咧地拄著拐杖追了出來,神色不悅:“你找誰?”

韓戈趔趄兩步站穩,正了正頭上的鴨舌帽,咧嘴一笑:“我幫許小姐給你帶句話。你被葛珍騙了,許曼不是你的女兒,是她和前夫生的。”

“胡說八道!”許振海頓時怒不可遏,揚起拐杖就要打他。

韓戈動作靈活地避開,把之前拍的那張葛珍和她前夫同框的照片揚在手裏:“你要是不信,盡管去和許曼做親子鑒定。”

許振海一把從他手裏搶過照片。

隨即,目眥欲裂。

照片裏,葛珍的鼻子奇奇怪怪,是被二次傷害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很明顯,是近期拍的。

她和前夫竟然一直藕斷絲連!

韓戈離開之後,感受到綠雲罩頂的許振海越想越氣,一怒之下將照片撕得粉碎。

他已經猜到,所謂的許小姐就是許喬。

她是故意的。

明明早就知道葛珍和許曼有問題,昨天在醫院偏不說,等到他浪費恩情救出許曼之後才讓人告訴他!

許振海胸口起伏,氣得心肝脾肺都跟著疼起來。

“可惡!”他用力捶了下桌子。

忽然,目光落在許曼剛剛喝過水的玻璃杯上。

杯口,殘留著她的唾液。

其實很多年前他已經做過親子鑒定。

而且,葛珍懷上許曼的那段時間,她當時的丈夫並不在家。

反而是他,生意剛剛有了起色,經常往返南江市和臨縣之間。

他請葛珍吃飯喝酒,葛珍對他訴苦,然後半推半就,不止一次和他發生關係。

所以,他一直對許曼的身世深信不疑。

許振海渾濁的眼底一片陰鷙,意識到自己可能真被騙了。

他拿了袋子小心地將玻璃杯裝起來,然後帶著一起出了門。

......

韓戈圓滿完成任務後,給許喬打了個電話。

彼時,談萱也在旁邊,聽說許振海氣得要打人,頓時笑得前仰後合:“你說,那老東西知道自己千辛萬苦救出來的女兒不是親生的,會不會氣瘋?”

許喬也跟著笑起來。

依照許振海的脾氣,一腔心意錯付,很可能會因為不甘心這些年在許曼身上付出良多,纏著她不擇手段地索取好處。

談萱伸手,從床邊櫃子上拿了個橘子剝起來:“喬喬,你可太損了!這下子,這對前父女肯定要狗咬狗。對了,你怎麽會懷疑許曼不是許振海的女兒?”

許喬:“葛珍不是善男信女,而且她一直把錢看得很重。”

之前韓戈說她給前夫錢,許喬就懷疑葛珍是不是被拿住了把柄。

昨天中午,她再一次請韓戈出馬,直接去臨縣找上了葛珍前夫,威脅利誘,從他嘴裏得知了許曼的身世真相。

談萱努嘴,一點都不同情許振海,反而幸災樂禍。

她把剝好的橘子掰一半遞給許喬,忽然話鋒一轉:“聿晉堯前天晚上離開之後就沒來過醫院了嗎?”

許喬低著頭,一點點撕下橘子上的白絲:“他昨天就去蘇城出差了。”

早上沈宴來病房探望時,順嘴提到的。

談萱起身坐到病床邊上,用肩膀碰了碰她:“其實,我覺得聿晉堯還是挺不錯的。”

“前天晚上,他來臨岸小區找你,知道你獨自涉險,立即就打電話給離機場最近的派出所,又親自找了過去,那眨眼之間車子就開沒影了。”

“我覺得,你要不要考慮再給他一個機會呀?你們之間有誤會,你和他好好說清楚嘛!”

許喬垂下的眼睫輕輕扇動。

沉默了兩秒後,她側過頭:“你以前不是一直覺得他不好嗎?”

談萱目光閃爍,堅決不承認:“我哪有啊?而且日久見人心,他好不好你應該最清楚吧?”

許喬笑了笑,將剝好的橘瓣送進她嘴裏,然後掀開搭在腿上的被子,從另一側下床:“我把東西收拾下,等會去辦出院手續。”

談萱快速咽下嘴裏的橘子,跟著從**跳下來,讓她別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