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庶女歸府
啪！
杯子砸到地上，滾燙的茶水四濺。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今日回來了，就是通判府中身驕肉貴的四小姐，你不過就是個沒了娘的庶女，什麽也別想和我爭！”座位上的女孩兒十六七，模樣清秀，神情高傲，言語動作卻格外狠辣。
跪在地上的顧清清，身上被茶水燙得通紅，但她眼睫微垂，神色未變，像是根本沒有痛覺。
“三姐姐說的是，妹妹自知庶女身份低賤，萬萬不敢肖想不該肖想的。”
顧清清把頭低了又低，十足的窩囊模樣。
眼前的女孩兒是她的三姐姐，顧清依，也是她們的父親顧鞍最疼愛的女兒。她今天剛一回府，這位就上門兒來找茬，想來定是受了柳姨娘的囑托。
顧清清心思暗暗思襯著。
“你知道就好！”顧清依冷冷哼了一聲。
還算這個小庶女識相，是個好拿捏的貨色，哪有小娘臨走時囑咐的那麽可怕！
就這副樣子，還想跟她爭奪爹爹寵愛？
笑話！
顧清清抬眸，看著三姐在屋中掃來掃去，打量著屋內擺件，最終視線落在了首飾盒子上。
“我來檢查你有沒有帶危險之物回府。”她微抬了抬下巴，“去，給我仔細搜搜。”
身後的丫鬟婆子得令，在顧清清的屋子裏大肆翻動。幾息之間，昨日剛收拾好的屋子就像遭了賊一般，淩亂不堪。
她走近被打開的首飾盒，捏其一隻白玉鐲子，對著窗外陽光瞧了瞧：“這玉的成色這麽好，你怎麽會有？”
“這是我們姨娘留給姑娘的遺物，三姑娘還是不要亂動為好！”顧清清的丫鬟春桃，一看見顧清依手裏拿的物件兒，急了，氣鼓鼓的說道。
“遺物？”顧清依不屑一笑，轉過頭來，目光不善的看向春桃，像是要發火。
顧清清握住春桃的手，而後揚起一抹笑容看向眼前人：
“三姐姐莫聽丫鬟胡說，這確實是我小娘留給我的，但若是三姐姐喜歡，就留下吧，也當作妹妹送你的禮物。”
可顧清依一聽這話，反倒不樂意了。
她眉毛擰在一起，怒目而視：“我是爹爹最疼愛的女兒，要什麽奇珍異寶沒有，還瞧的上你一個鐲子？”
啪！
捏著鐲子的手泄了勁兒，鐲子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碎成了幾瓣。
“我們走！”
春桃跟了出去，眼瞧著那一群瘟神走遠了，才放心的回了屋子。顧清清正蹲在地上撿這玉鐲碎片，她看見這幕，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姑娘仔細劃傷手，還是奴婢來吧！”春桃聲音嗚咽，豆大的淚珠撲簌簌的往下掉。
顧清清好笑的幫她抹掉眼淚：“被為難的是我，你委屈個什麽勁兒？”
春桃聽了這話，直接抱住正安慰她的顧清清：
“奴婢是為姑娘委屈。姑娘剛沒了姨娘，主君好不容易將姑娘接回主宅，卻不放在心上，怠慢咱們姑娘！”
“還有那個三姑娘，囂張跋扈，咱們才回來第一日，就來欺負姑娘了，還想摔了姑娘的鐲子……聽說她也是個庶女，不知道怎麽就有這個膽子。”
顧清清靜靜聽著，時不時摸摸春桃的頭。
“傻春桃，你真以為咱們回來是來享福的？”
春桃淚眼朦朧：“難道不是主君心疼姑娘剛失了姨娘，才把您接回來的嗎？”
顧清清心中冷笑，若真的心疼，怎麽不把她那個癡傻胞兄一並接回來，反而單單接回了她這個腦子靈光的女兒。何況當時連夜的命令，急匆匆的叫她回去，連行李也沒帶上幾件，這其中若說是沒有什麽問題，她是不信的。
顧鞍，她這個爹，為自己利益是圖。
當初哥哥顧宇昂生來癡傻一事被他發現，她娘一度被視為不詳，後經柳小娘挑撥，顧鞍為了自己的名聲，硬生生將她還沒出月子的娘，趕出了主宅，趕到郊外別院。
她們娘仨，在別院一住就是十三年。
顧鞍從來不聞不問，到後來就連每月的月例都不給了，往後的幾年，還是她娘靠變賣自己的財產才得以生活下去。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麽會突然大發善心，把她從郊外接回來，平白無故養著她這張嘴呢？
春桃聽的愣愣的：“主君竟是這般脾性……不過姑娘，你是如何知曉的？”
“聽我小娘說的。”顧清清抬眸看了眼春桃，見她心緒穩定了，便拍拍她肩，“心裏有數就好，去忙吧。”
春桃起身，應了顧清清一聲：“我去給姑娘拿件幹爽衣服。”
顧清清撿起一地碎片，放到了首飾盒中。她抬眼看向麵前銅鏡，鏡中自己淩亂狼狽，濕亂的頭發粘在額頭上，還有水珠兒順著一縷縷頭發流下來。
顧清清勾起唇角，狹長的鳳眼眯到一起，眸中像是淬了冰一般，閃著寒意。
她有一件秘密，連她親娘都不知曉。
自打她呱呱墜地起，就帶有記憶，當時給她娘接生的嬤嬤，她還記得她虎口上有顆大痣。
她當時親眼看見那個嬤嬤給剛出生不久的哥哥喂了藥，沒過幾天，哥哥便被檢查出了先天癡傻。
無奈當時的顧清清，也隻是個繈褓中的嬰兒罷了，咿咿呀呀，誰也聽不懂她說什麽。
顧清清垂著眸子，十三年來，大到所經曆的事，小到遇見的人，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便是傳說中的記憶超群，過目不忘。
正是因為這一天賦，她自小就心智成熟，識人清楚，才能帶著阿娘哥哥，躲過不少的人為災禍，在郊外的別院安安穩穩的活了十三年。
如今娘親病死在了別院，胞兄又被留在別院，孤苦伶仃，她又進了這個滿是牛鬼蛇神的主宅。
顧清清握緊了拳頭，她知道，凶手就在這個宅院之中！
這些個害得她娘病榻纏綿，害得她哥自小癡傻的凶手……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這第一個，就是那位慫恿她爹將母親和哥哥趕到別院自生自滅的柳小娘。
沉浸在仇恨之中的顧清清並沒有發現，在她這個偏遠破落的小院兒裏，一雙墨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將她扮柔弱，受欺辱，分析利弊的樣子盡收眼底。
若是有人能仔細盯著那雙有如墨玉的眼睛，定能發現眼底那抹極易察覺的驚喜之色。
“你終於回來了，清清！”
那雙墨眸的主人終於收回視線，喃喃自語道。
他一襲白衣，負手而立，腰間的白玉鎖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而後腳尖輕點，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未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