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寡婦門前是非多

“怎麽,想用身體交易抵我工錢?俏寡婦名不虛傳啊。”

蘇秀暈乎乎醒來,便聽見男人暗諷的聲音,她眼睛上移。

對方脖頸修長,喉結凸起,嘴唇薄潤,鼻梁高挺。

因眼尾輕微下垂,男人的麵相有點冷。

他正垂著眸子與她對視,臉上表情玩味,笑得別有意味。

這是一間即將完工的簡易淋浴房,麵積不大,十平米左右。

雖然記憶久遠,但她仍一眼認出來了。

原來,她一朝穿回了三十年前。

半年前丈夫在新婚夜醉酒溺亡,兩人連洞房都沒來得及入,她便從姑娘變成了寡婦。

紅事變白事。

小叔子傷心之餘,也覺得對不住她這個寡嫂,便買了好些東西過來看她。

吃完飯,小叔子便走了。

周圍鄰裏卻造謠她和小叔子幹了荒唐事,甚至傳得有鼻子有眼,說兩人的衣服全都扔在地上,浪極了。

嚼舌根說閑話。

這些閑言碎語就像詛咒般烙在蘇秀身上,除非揭掉層皮,否則她一輩子都得背著不檢點的標簽。

比如眼前這個男人。

哪怕她隻是因為低血糖倒在他身上,也會被對方曲解成勾引。

額前發絲被一道氣息吹拂,蘇秀感覺到一股電流從頭頂竄至腳心,麻得人有些站不穩。

對方調戲中帶著侮辱的意思。

蘇秀這才意識到什麽,迅速收回攀附在男人臂膀上的胳膊,掌心推在他的胸膛上,倒退好幾步。

男人盯著她,懶洋洋地鬆開她細腰上的大掌。

距離拉遠,不大的空間更顯逼仄。

兩個人擠在這個淋浴間裏,悶熱的空氣中散著一股氣味,混著汗味,像是雄性動物**前用來吸引雌性的。

氣味特殊,更添曖昧。

蘇秀渾身不自在,顫著聲音解釋,“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男人並沒理會她的話,拽著衣領擦掉脖子淌下來的汗,人一言不發地闊步走出去了。

蘇秀眼眶微紅,心頭湧上來的委屈激得鼻頭發酸。

怕家裏來人徒生是非,她斂收起情緒,跟著走了出去。

眼睛下意識得往院子裏環視一圈。

紅磚頭鋪的地麵,院子角落種著石榴樹和棗樹,棗樹容易落蟲子,打掃起來太麻煩,後來她便找人砍了。

院門響動,男人抬腿欲走。

這是鄰居王奶奶聽說她想在院子裏壘個淋浴房,把這人介紹給她的。

老太太熱心腸,把這人的背景經曆打聽得一清二楚。

說這人叫季斌,別看是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夥子,農村娃當家早,小夥子有手藝有經驗。

說他以前在農村給人蓋房子,這兩年城市建設發展,這才來到城裏的建築工地打工。

思及此,蘇秀想起他剛才嘲諷羞辱的眼神,心頭的委屈簡直快要溢滿而出。

狗男人。

她抓起手邊的紅高粱笤帚,泄憤似的朝男人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中對方後腦勺。

蘇秀,“...”

季斌麵無表情地回過頭,可眼神裏流露出的,是對她的輕視。

蘇秀有口難辯,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又莫名有些挫敗。

轉身想回屋,聽見有人在她家房山下竊竊私語。

聲音不大,但能聽清內容。

“這娘們是你家親戚啊?”

“啊,那個,我二弟家的。”回話的是蘇秀前大叔伯的媳婦李月梅,關係上她要喊一聲大嫂。

“嘖嘖,人死了才半年多吧?她就跟你家小叔子滾被窩裏了?”

家醜不外揚,李月梅卻生怕醜聞傳不出去,歎氣道,“還能讓人家守一輩子寡啊?咱也不是那種缺德人家。”

頓住,又無奈道,“哎沒處說,找誰不好,偏找自己家小叔子。”

“就是這個理兒,寡婦嘛,長得又那麽招人,找男人很正常,但你不能鑽小叔子被窩裏啊,哥哥使完弟弟使,還要不要臉了。”

...

唾沫能淹死人。

當蘇秀再次聽到這些糟踐人的話後,小臉刷得一下白了。

塵封的記憶如泄洪般湧現出來。

李月梅這次過來,應該是來勸說她改嫁的。

現在正處於九十年代初期,普遍雙職工家庭,像她這樣外地嫁過來的守寡女人,沒有正式工作,在城裏是無法生存的。

她生性膽小怕事,不敢與人起爭執,卻又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

上輩子,蘇秀受夠了被人說三道四的日子。

可她無山可靠,娘家回不去,怕惹弟媳嫌,也怕給父母添麻煩,她隻能忍。

最後無路可走,她倉促得嫁給了板紙廠的工人李海。

一輩子謹小慎微,窩囊過活。

到頭來不僅讓小三和私生子登堂入室,把她當保姆使喚,還被人從樓上推下來,落了個意外身亡的下場。

如今大夢初醒,她不要再走上輩子的老路!

...

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李月梅走進院子,故意扯著嗓子喊道,“大白天的,關什麽門啊?”

蘇秀前腳進屋,李月梅後腳就已經邁進堂屋門檻,看見她,李月梅意有所指地笑道,“你在家啊?”

蘇秀側頭看了她一眼,不敲門沒禮數,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她抬手掀開門簾一角,邊走邊說,“大嫂這麽風風火火的,可嚇了我一跳,以為你們家出什麽事了呢。”

李月梅打量著屋內陳設,跟著走進屋,聽她這話不樂意了。

“你咒我們家呢。”

蘇秀慢悠悠地坐下,撩了下耳邊碎發,“我可沒那意思,大嫂都不知道我家有沒有人,就急慌慌進屋來,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說完,伸手往旁邊指了下,“大嫂坐啊,都是自家人,別太拘束。”

“…”

李月梅聽著她這些話,總覺得心裏不得勁,可又挑不出話頭駁她,隻得沒話找話道,“弟妹吃飯了嗎?”

“還沒。”

“哎呦這可不行!就算一個人過日子你也得開火啊,看你瘦的。”

蘇秀長得白淨,五官更是挑不出毛病,尤其烏溜溜的杏眼,含水秋眸,前凸後翹,身材很勻稱。

李月梅嫉妒地白了她一眼,哄她說,“男人都喜歡胖的,你知道的,好摸。”

蘇秀沒忍住笑出聲,“大嫂,兩口子的私房話就別往外說了吧,你倆好歹也是我的長輩呢。”

“…”

李月梅張了張嘴,蘇秀這幾句話把她堵得無言,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她,“弟妹,以後怎麽打算啊?”

想到她這個好大嫂,不僅唬著她把平房低價賣掉,還背著她私自向李海索要了彩禮錢。

一邊占她便宜,一邊把她賣了。

蘇秀在心裏冷笑。

見她不回話,李月梅假模假樣地說,“嫂子也是心疼你,年紀輕輕就守寡,沒個一兒半女傍身,活著也沒盼頭不是?”

李月梅說,“再找一個吧,嫂子給你把關,絕對不讓你吃虧。”

蘇秀撩起眼皮瞧她,故意問道,“大嫂有人選了?”

李月梅麵上一喜,“是啊!有戶人家向我打聽你來著,板紙廠工人,一個月掙四五百呢!”

這年頭,人人都願意和工人處對象,掙得多福利好,十足的香餑餑。

家裏條件這麽好的人家,又怎麽可能娶她一個寡婦當媳婦呢?

上輩子蘇秀沒想明白,等她想明白了,卻沒有後悔藥吃了。

蘇秀盯著李月梅,語氣涼涼道,“職工能看上我?大嫂,這人怕是自身有點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