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佛子墜紅塵

俞姣姣穿著一身潔白的麻布僧衣,和問心一起坐在桌子前,聽他介紹這些藥材的功用。

鞋子有點大,她在裏麵填了些棉花,這讓她總是會無意識地偶爾就晃動一下雙腳。

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問心的聲音停頓了一瞬,才若無其事地說:“俞施主,你可記好這些藥材了?”

有其他人在場,問心又恢複了高冷聖潔的模樣,和俞姣姣保持著合乎禮節的距離。

屋外下起了綿綿細雨,屋內燃著淡淡的安神香,靜謐又祥和。

隻有永安小沙彌淚眼汪汪地蹲在一旁,不時委屈地看一眼俞姣姣。

那是他的新衣服!

隻有他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他悲傷地跑遠了。

終於可以獨處了,問心的語氣放得更輕,像在哄一隻幼小的兔子睡覺:“姣姣,累了嗎?那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他拿出一支青色竹笛放在唇邊,修長的手指翻飛如蝶,清泠悠遠的笛音響起。

太好聽了,不僅俞姣姣沉迷其中,連小白蛇竹心都爬了出來,豎起尖尖的尾巴,幹脆用腦袋行走,表示好聽到當場倒立。

窗外驚雷響起,雨勢漸漸加大。

問心緊緊捂住了俞姣姣的耳朵:“不要怕。”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不要怕,姣姣,我來渡你。”

明明無人聽見,第一次說情話的純情佛子卻耳垂一片通紅。

驚雷乍響,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寄奴臉上的黑鐵麵具。

他沉默地看著一個身穿紅色紗裙的女子跪在屏風前,手中高舉一柄古樸的重劍。

最後的競爭者,隻有他們二人了。

李四娘語氣嬌媚,邀功道:“大人,我苦心潛伏在合歡宗多年,拿到了天下名劍高朗。”

“此劍極為厚重,我懷疑失傳已久的雙龍劍譜便隱藏在其中。”

屏風後,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讚許道:“做的不錯。”

李四娘得到鼓勵,又膝行著上前兩步:“大人,請允許我親自將寶劍獻給您。您不想檢驗一下我的駐顏之術嗎?”

得到允許後,她迫不及待地飛身上前,聲音依舊婉轉纏綿:“大人,奴好想你。”

雙手卻是毫不猶豫地舉起重劍,對著屏風後的人砍了下去。

人頭落地,李四娘露出暢快的笑容,沒想到此仇報得如此輕鬆。

隻是下一秒,她驚愕地發現,倒在地上的屍體沒有一絲血跡,斷口處塞滿了稻草。

與此同時,一柄匕首刺穿了她的後心。

她聽到寄奴貼在她身後說:“背叛閣主的人,都該死。”

李四娘歎息一聲,倒在地上,高朗劍無力地脫手,最後看到了寄奴腰帶上晃動的香囊。

“把這個叛徒拖到暗室喂狗。”隨著寄奴的吩咐,兩名黑衣人跑進來,拖著李四娘離開,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長長血跡。

大雨滂沱,李四娘覺得自己一定是眼前出現了走馬燈,不然為什麽她看到了江宏的身影?

這個呆子還背著一柄可笑的木劍,臉上不知道流的是雨還是淚,看上去比自己還狼狽。

“哈哈。”房間內,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從暗處走出,大笑著拍了拍寄奴的肩膀,“做的好。”

這人和倒在地上的那具無頭屍體從衣服到樣貌,毫無一絲相似之處,隻有聲音是詭異的一模一樣。

寄奴恭敬地跪下,遞上了一本圖冊:“這是合歡宗迷障機關的破解之法,大人,請您過目。”

來人翻看了幾頁圖冊,突然一腳踢在寄奴的肩膀上,寄奴隻覺得像是被一塊木頭狠狠擊中,踉蹌了一下。

“你通過了最終的測試,”蒼老的聲音從青年口中傳出,“那麽,就獎勵你成為我新的身體吧。”

繼位之爭,從來都是一個欺騙他們為自己賣命的謊言。

房頂上垂落下無數條透明的傀儡絲,將寄奴緊緊纏成一團,他的身體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弧度,穿過了活人根本無法通過的狹小暗窗。

他一開始還用嘶啞的聲音慘叫著,後來便沒了聲息。

一個隻有上半身是人類身體、下半身是八條蜘蛛般的精鐵觸手的怪物,每一條觸手上都連滿了傀儡絲。

“他的身體年輕健壯,不如替換到我身上。”這個怪物的上半身實在是太蒼老了,連動一動都很艱難。

“不知道他長相如何,不然還要再找一張好看的臉。”

他用兩隻觸手卷起了寄奴,再用另一隻觸手解下了他的黑鐵麵具。

“砰”!爆炸聲響起,火光衝天,又很快被大雨熄滅。

高聳入雲的第三十三層樓,被炸得隻剩下半邊。

一名黑衣人帶頭衝了進去,他身形高大,似乎帶著一點異域血統,麵容英氣粗獷,野性十足。

硝煙中,隻剩下了一堆被燒成黑炭的軀體和辨不出原型的機械手。

第二天,摘星閣新立閣主,據說閣主繼位時,腰帶上係著一枚奇怪的香囊。

李四娘聽到這個消息,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借給寄奴可以控製神智的香草果然沒有掉鏈子。

她齜牙咧嘴地重新趴下,寄奴這一刀可真夠狠的,哪怕是做戲也耗掉了她半條命。

江宏在一旁神色緊張地看著她,緊緊拉著她的手,眼眶紅紅的:“四娘,你不要死。”

李四娘懶得再裝小白花,惡聲惡氣地說:“閉嘴。”

如果不是你半路殺出來把我搶走了,我現在可是堂堂摘星閣的二把手。

江宏果然閉嘴了,過了一會兒又問:“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哪兒?”李四娘翻了個白眼,“去須盡歡。”

“沒聽說過?那姐姐帶你去開開葷。別露出這麽驚訝的眼神,姐比你還大一歲。”

李四娘說完,再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她嘴上逞強,實際上發著高燒,虛弱得不行。

雨過天晴,問心被慧淨住持叫去許久才回來。

對上俞姣姣擔憂的目光,他隻是溫和一笑:“沒事的,和你無關。”

“你想在這裏留多久,就留多久。”

說著,他揉了揉俞姣姣的腦袋。

他好像格外喜歡俞姣姣的一頭長發,一開始還會克製一些,但現在幾乎是不加掩飾了。

但一連三天,問心都被住持叫走了。

第四天,住持親自走了過來,須眉皆白的老者突然重重跪在了問心麵前:“求你,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