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樂極,終於合影了

“那可是十多塊錢,孫子的錢,你老頭子能做得了主?”有人打趣。

宋爺爺哈哈大笑,坦然地說:“這娃兒孝順,他知道隻會感激他爺爺出的主意好,不信大家看看,看他知道後,會給我嗆聲不會。”

“那也不用等太久,放榜第三天,公社禮堂就會開全鄉表彰大會,到時候上榜的這五十個人都會來參加,見到宋乾坤我們就問他。”

大家說說笑笑就都散了,沒有看過榜的人,聽說出榜了,也都趕來看,這兩天公社門口熱鬧的和交公糧時有的一拚。

最高興的要數宋爺爺,他借鎮長辦公室的電話,打給宋乾坤家門外邊的小賣部,讓人幫忙轉告宋乾坤今天發生的事情。

宋乾坤正在整理稿子,聽得這個消息,覺得連老天都在幫他。

當即就上街到報亭那裏買了好幾份報紙,看著變成鉛字的作品,這種成就感遠超他賣藥賺錢的喜悅。

他早就打聽好了住在縣城的那幾個參加活動的領導的姓名和住址,把報紙折疊好,和照片一起,趁著周末一家一家拜訪過去。

有的見著人了,有的沒有見著人,把縣城這裏送完,他坐車回了鎮子。

即使是一些小村子的村支書,隻要照片上拍到的領導,他都有加洗照片,都騎車子一一送上了門。

他很期待接下來公社的表彰大會。因為他聽說前三名領獎的時候,會有一張合影留念。

幾千人做背景的合照,太有紀念意義了!

以前對這類事他從來不屑一顧,也無法理解全鎮熱熱鬧鬧地參加表彰會的那麽多人去看什麽,更無法理解沒有上榜的孩子還要被家長揪著耳朵、拉著胳膊去參加。

他現在很清楚當時那種心理,就是酸,就是明白那樣光榮的事情和他無關,才不願意去看一眼。

現在他熱切地期盼著,做了多年的反麵教材,不知道有多少家長從他身邊走過,然後拉著小孩站住,指著他後背說,看看那個人,小小年紀就不上學,在社會上鬼混,咱可不能學他……

原來按照普通人的人生軌跡,努力做一個上進的人,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陽光下,是如此美好的感覺。

有人歡喜有人愁——劉麗此刻很頭疼演講稿,張校長專門通知她,第一名有五分鍾的發言時間,讓她精心準備。

她問姐姐當初的發言稿呢?

劉靜神色淡淡地說:“上交了,需要存檔;公共場合發言的人,稿子都得先審核,你得抓緊時間。”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表彰會十分隆重,會堂裝飾著各種旗幟,遠遠近近的老百姓都趕來了。

圍著會堂外邊的空地,擺著各種賣小零食的攤子。

帶著學生的家長,都努力地擠到了會堂裏找水泥墩坐了,前邊正中間的四排是給領導和受表彰的前五十名學生留著的。

其餘的地方都被人擠得滿滿的,連十多個被土坯封住一半的大窗戶上都騎滿了人。

會議到上午九點正式開始,主持人很老練,話筒一響,會堂裏就安靜了下來,然後是領導講話,公布獲獎名單。

第一名獎勵交公糧免交券五百斤,然後糧庫的工作人員核對了劉麗家的戶口本,開出減免五百斤的公糧的發票票據,老百姓們把巴掌都拍紅了,覺得鎮子裏表彰的力度越來越大了。

然後是第二名,減免三百斤;第三名,減免一百斤。

五十個人的榜單,剩餘的四十七個都是減免八十斤公糧的免交券。

當然紅彤彤的榮譽證書加蓋了教育組和鄉政府的公章,拿著十分榮耀。

領獎排隊拍照片。

果然,前三名是有一張合照的,劉麗站在正中間,他和黃一鶴站在兩邊,背後是一排領導和表彰會的橫幅。

這是一張能夠堂堂正正地擺放到家裏堂屋大鏡框裏的合照,意義非凡。

很快就是劉麗發言了。

她說:“我站在這裏十分激動,我知道下邊坐著的很多媽媽、爸爸,都希望站在這裏發言的人是自己懷裏的寶貝疙瘩;

其實,每一年我和媽媽都和大家一樣在下邊坐著,激動地看著那些能給家裏免去部分公糧的哥哥或者姐姐,幻想著自己能站在這裏發言;

我要感謝我的媽媽張百鳥女士,她雖然沒有文化,但是她很尊重讀書人,她曾經指著我站的這個位置說,麗麗,媽媽不舍得讓你出苦力,不舍得讓你被風吹日曬,就是想讓你好好學習,啥時候你也能站在那裏講話,我累死都不會有一點怨言。

我知道這句話不僅僅是她一個人說過,無數個爸爸、媽媽都曾經給自己的寶貝說過。

為了讓孩子過上和自己不同的生活,他們吃盡了生活的苦。

我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偉大的媽媽,我更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美好的新時代。

如果我早生60年,可能就是像艾青的保姆大葉荷一樣的悲苦的命運;如果我早生50年,可能就是夏衍筆下的包生工蘆柴棒;如果我早生40年,混亂的軍閥混戰,我可能就活不到15歲;如果我早生30年,我可能大字都不認一個;如果我早生20年,肯定是餓得吃不飽;如果我早生十年,可能現在已經嫁人了,哪裏能讀書!

我剛好生活在最好的年代,家裏粗糧加細糧,勉強能填飽肚子,我的媽媽和爸爸,就省吃儉用,讓我們兄妹三個讀書。

隻有知識能改變命運,一樣的田地,大家如果買了肥料施肥,產量就能上去;如果不施,產量就會低,這些化肥就是有知識的人生產出來的;

用老黃牛耕地一天耕種多少?用生產隊的拖拉機耕地,一天耕種多少?機器代替了牲畜,這就是知識推動的進步。

不久的將來,我們將會有割麥帶脫粒的收割機,開到地裏轉一圈,麥子就能直接朝袋子裏裝;我們會有機械動力的大水車,把山腳下的河水,毫不費力地輸送到山上的水渠裏。

那時候,如果我們都不會用,壞了不會修,不是明擺著讓有知識的人來把咱們的錢賺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