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往事

聽到蕭融墨痛心疾首的控訴,楊立支撐著病弱的身體,緩緩起身,搖搖欲墜地走到他麵前,深深行了一禮。

“楊立愧對北境軍數萬英靈!楊立悔不當初啊!”

說完,竟雙膝跪倒在地。

蕭融墨眼底泛紅,眼中噙著冷,咬緊牙一字一頓地說道:“那你便說說,為何有愧?”

楊立老淚縱橫,哽咽說道:“當年四皇子想為皇帝製九層金塔祝壽,便私自扣下撥給北境大軍的糧食,這件事太子知道後就要稟報皇帝,但……被我攔下了。”

蕭融墨一聽,勃然大怒,上前一腳踢上楊立的肩膀,將他踢躺在地上,狠聲質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楊立年老體弱,哪裏禁得住蕭融墨的一腳,但他仍是掙紮著起身,繼續跪到蕭融墨身邊,哭訴道:“當時太子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指控,皇帝又素來偏愛四皇子,甚至動過廢除太子而轉立四皇子的念頭。我怕太子貿然行事,正好給皇帝降罪於他的理由,就勸說太子先收集證據,等證據確鑿再彈劾四皇子,誰知、誰知……”

楊立哽咽不語,蕭融墨咬牙繼續說道:“誰知北境大軍在遲遲等不到補給的情況下與敵軍奮戰,連連退敗,數萬將士中有一半是活活餓死的!你的猶豫、你的患得患失,讓數萬英靈埋骨他鄉,成了兩個皇子政治鬥爭中的犧牲品!”

楊立上前抱住蕭融墨的小腿,痛哭道:“我當時假意投靠四皇子,接手軍餉的事,本想抓個人贓俱獲,誰知前線卻傳來北境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我難忍心中愧疚,所以辭官,告老還鄉。”

蕭融墨狠狠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冷然說道:“你以為你辭官回家,就能彌補當年的過錯嗎?就能換回數萬將士的性命嗎?!”

楊立低頭,沉默不語。

“我再問你,你這次來青雲縣,究竟有什麽目的?”

楊立眼中一亮,說道:“我是接到一封秘信後才來的。”

蕭融墨忙問:“誰的信?”

“原吉祥米鋪掌櫃——吉永春。”

蕭融墨心念一動,又是吉永春。

“說下去。”

“這吉祥米鋪的掌櫃原是四皇子的門客。當年,四皇子私扣的數百萬擔糧食就是被送到他那裏,然後再找機會一點點賣掉。四皇子覺得吉永春這個人知道的太多,留不得,就對他動了殺心,誰知這人心思縝密,先是詐死保命,後來被四皇子調查出,他手中竟然記有那數百萬擔糧食的賬本。四皇子怕這個賬本泄露出去,所以加派人手想要把賬本偷回來。”

蕭融墨眉毛一挑:“那你來青雲縣的目的也是為了吉永春手中的賬本?”

楊立點點頭:“有了那個賬本,就有彈劾四皇子的證據,將當年他的罪行昭告天下,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北境大軍做的事了。”

“但你此時受傷,說明將你引來的人並不是吉永春。”

楊立點了點頭:“對,給我寫信的人是剛剛那個藍玉郎,他也是四皇子的人。”

“你是如何被四皇子識**在曹營心在漢的?你在青雲縣舊宅的院子裏埋下的死屍,又是誰?”

楊立歎了口氣:“那人名叫如意,明麵上是明月樓的頭牌,實際上是四皇子的眼線,我就是被她識破仍在替太子辦事,自然不能留她,可惜,我雖然把她殺死,但是消息已經被她傳走,四皇子知道我不忠於他,才派藍玉郎來殺我。”

蕭融墨的聲音裏有難以掩飾的激動:“所以說,吉永春是真的還活著,並且賬本還在他的手裏?”

楊立點點頭:“對。”

“好。”蕭融墨點頭,“你現在隨我回去,範神醫會治好你的身體。”

“楊立自知罪孽深重,無顏讓世子相救。”楊立低聲說道,“你不要管我了。”

“留著你的命,才能為你之前犯下的錯贖罪。”

蕭融墨說完離開了房間,租了一輛馬車,帶著楊立同顏蓁蓁和範統一起往回走。

路上,為了免生事端,蕭融墨親自趕車,顏蓁蓁坐在他身旁陪著他,看著他微微紅腫的眼睛,輕聲問道:“阿墨,你……哭過了?”

“嗯。”蕭融墨低低應了一聲,“我想起去世的爹娘,還有很多死去的兄弟,心裏難過。”

這種感覺顏蓁蓁能理解,前世中,她就是眼睜睜地看著父母、親人、朋友慘死在喪屍口中,甚至變成喪屍來攻擊自己,那種將曾經的至親至友一擊爆頭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顏蓁蓁輕輕攬過蕭融墨的頭,讓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握上他指節分明的手,同他一起緊緊地拉著韁繩。

當天晚上,就有丹青果送來,蕭融墨看著那些自己苦苦找尋的果子,一時間感慨萬分。

楊立的身體已是耽誤不得,範統不敢耽誤,即刻給他醫治,而給蕭融墨製藥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顏蓁蓁的身上。

丹青果是一種神奇的果實,除了果肉不能吃,其餘的全是寶貝。解藍玉郎的毒用的是果殼,解蕭融墨的毒,用到的則是果肉與果核之間的一層薄膜。

於是她端著一盆去了殼的丹青果,用鑷子輕輕地撕下貼附在果核上的薄膜,將它們放在炭火上烘幹,然後搗成粉末。

“師父,這些粉末要衝調好讓阿墨喝下嗎?”

正在煎藥的範統回答:“那不是喝的,將它混合在金創藥中,塗抹在他胸口的傷口上。”

“哦……”

顏蓁蓁點點頭,心中卻不自覺地竊喜,又能欣賞到肌肉了,但當她脫下蕭融墨的袍子,看到外翻的傷口處紫得發黑的皮肉,就再也沒有欣賞好身材的雅興了。

“疼不疼?”

顏蓁蓁用銀刀小心翼翼地劃開傷口附近的化膿處,再割下周腐爛的肉,同時輕輕向傷口吹著氣,這是她認為的一種極為有效的止痛方法。

“還好。”蕭融墨微笑著,即使額頭上已沁出汗珠,聲音依舊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