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如今還是王妃
覃榆剛端著一盆水從屋裏出來倒,看到羅與和淩辰站在院門外,心想“王爺來了”!然而臉上的驚喜都還沒來得及揚起,她便看著周瑾寒折身回去攬扶住了簪煙。
望著周瑾寒對簪煙說那幾句關懷的話時臉上溫和的笑意,覃榆氣鼓鼓地輕哼了一聲,“唰”地將盆中的水潑在了院牆角落。
這動靜不算小,自然是被院門外的人注意到了。
周瑾寒抬眸望過來,覃榆再不願也隻能挪過去,向二人福了福身,喚道:“王爺,簪煙姑娘。”
覃榆年紀小,哪怕努力忍著了,還是能讓人看出她對來人的不待見。更何況簪煙心思敏銳,自然不可能錯過了覃榆的反應。
當下人的都這麽明著擺臉色了,可見當主子的如今可氣得不輕。簪煙心笑道——也對,如今這曜王府裏誰還不知道她穆清葭空占著“王妃”的名頭,實際上已經被周瑾寒厭棄了呢?
她今日過來,也不過就是來看笑話的。
隻不過簪煙心裏得意,麵上可丁點沒讓周瑾寒看出端倪來。她得了周瑾寒的問,便柔柔回答道:“簪煙聽聞王妃姐姐病了,心中擔憂,故而前來探望。”
她又抬眸望著周瑾寒,水靈靈的眼睛裏秋波**漾,透著無辜又脆弱的模樣。“寒哥哥呢?也是剛得知姐姐病了嗎?”
雖說穆清葭與簪煙長得神似,但或許是兩人在王府裏共存了三年,眾人看得多了,便也發現其實她們二人的這種神似不過在於眉眼之間的風采,細細看下來還是大不同的。
簪煙美則美矣,風姿卻在皮不在骨,低眉順眼柔柔弱弱的,隻教人生出幾分可憐。而穆清葭雖常年姿態謙恭,可脊梁卻從不彎折。她的身上有傲氣,掩得再好也能讓人覺察出兩分鋒芒,自然便也會生出敬意。
隻不過在某些場合下,顯然是柔弱無依的勁兒更能勾起人的保護欲——尤其是在一個心性本就剛硬的男人麵前。
於是在簪煙問話後,周瑾寒隻含糊地應了一聲。
大概麵對著簪煙這副被蒙在鼓裏的樣子生出了幾分愧疚吧,他的語氣更加輕柔了些,對她說:“你身子弱,既然知道王妃病了,就更不該往這裏跑,以免過了病氣去。”
他往院裏頭望了一眼,將那份不放心掩了下去,繼續跟簪煙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簪煙心滿意足地笑了,牽住周瑾寒的手說道:“寒哥哥用午膳了嗎?我讓挽春和拂夏煲了海參粥,寒哥哥同我一起用一些吧,好不好?”
周瑾寒點點頭:“好。”隨簪煙拉著他一同往西院而去。
“誒王……”淩辰在後頭出了個聲,想問“那王妃和小主子不看了嗎”。然而他話還沒說,院裏卻傳來覃桑的一聲驚叫。
“王妃小心!”
伴隨著一陣碗碟摔碎的聲音,覃榆也猛地一驚,慌慌張張奔進屋去:“王妃!王妃怎麽了?”
“王爺,王妃——”
淩辰見狀剛要喚周瑾寒回來,一個“妃”字音還沒落下,本被簪煙攬著手臂往外走的人已經擦著他的鼻尖急匆匆跑進了院中。
“怎麽回事?”
聽到這聲焦急的詢問,剛被覃桑扶到床邊坐下的穆清葭抬了抬眼睫。她的目光瞥到了那熟悉的繡蟒紋的衣角,眼中的光芒顫了顫。
她沒有再抬頭,隻保持著視線下垂的模樣搖了搖頭,輕聲回說:“不小心打翻了碗罷了,無礙。”
她讓覃桑扶她站起來,稍稍福身向周瑾寒行了個禮:“妾身失儀,王爺勿怪。”
聽到穆清葭開口自稱“妾身”,周瑾寒不免一愣。
剛成親那段時間,穆清葭確實如這般循規蹈矩地說話做事,開口閉口“妾身”來“妾身”去的,顯得謙卑又守禮。後來相處得久了,周瑾寒偶爾逗她,說她比宮裏的老嬤嬤都要迂腐古板,叫她把自稱改過來,再聽到一次“妾身”,就打十下屁股。
於是之後漸漸,穆清葭同他說話時,便隻“我”來“我”去了。
「王爺,我給你煲了去暑的蓮藕湯,你嚐嚐。」
「王爺粗心得緊,怎麽衣服勾破了都不知道?快脫下來,我叫人送去補補。」
「王爺今日早些回來,我等著你回家一起吃晚飯。」
……
周瑾寒現在回想,都能清晰地回憶起穆清葭在說這些話時微微彎起眼睛的模樣。時間久了聽習慣了,驟然又聽她回到這恭敬又疏離語氣,周瑾寒一時間隻覺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他看著穆清葭淡漠的眉眼,心想:這麽快就已經準備跟他劃清界限了麽?不過一個稱呼罷了,竟然都這般迫不及待地就改了過來,那之後呢,還要改什麽?
周瑾寒不言語,穆清葭便也隻低眉斂目地站在床邊,看著溫順又謙恭,叫人有氣也撒不出來。
隻是她不說,覃桑盯著人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瓷片後卻向周瑾寒福了福身,看著穆清葭道:“王妃還說沒事呢,今早起來後就不舒服了,吃什麽都吐,方才頭暈,險些都摔了。”
“覃桑——”穆清葭低斥了一聲。
“既然不舒服,怎麽不去請太醫?”周瑾寒卻問道。
他已經走到了穆清葭跟前,負著手垂眸望著她,語調略帶低沉,顯出些許壓迫:“你如今還是本王的王妃,身上不適,便是請一兩個太醫在府裏伺候著也使得,哪裏用得著你生忍?”
覃榆在周瑾寒靠近之時就已經退開到了一旁。此時周瑾寒欺身而來,聲氣拂在鬢角,讓穆清葭的眼睫不由一顫。
她對他的氣息素來敏感,哪怕他話語中隱帶慍惱,在如此貼近的情況下也顯得曖昧。
然而他們的關係,卻已經不適合如此曖昧了。
穆清葭眼底微微黯然,默默往旁邊錯開一步。
“總要習慣的。”她溫聲回道,抬眸看著周瑾寒的眼睛,又強調了一遍:“我很快就不是王爺您的王妃了,不是麽?”
穆清葭沒有刻意壓著音量,於是這句話不僅周瑾寒聽到了,屋子裏伺候著的覃桑覃榆等人也聽到了——連剛撩開簾子邁進房門的簪煙主仆三人都聽到了。
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不由一怔,連呼吸都靜默下來。
王爺跟王妃真的……要分開了?
周瑾寒沒料到穆清葭會這麽直白地當眾把這事說出來。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看著她眼底的倔強與平靜。
他似乎被這份平靜氣到了,片刻後驟然冷笑了一聲,一把拉過她的後頸,低頭湊過去,盯著她的眼睛咬牙回道:“誰說的?你如今懷著我的孩子,除了當好這個曜王妃,你還有別的什麽選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