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狗急了會跳牆

之後兩日,曜王府人人自危。主要還是在於被帶進了刑房的人日日發出慘叫,那叫聲回**在淒靜的後院,簡直比鬼哭還要恐怖。

刑房裏管事的那些婆子都是從前在皇宮裏呆過的,都不知道掌握著多少殘酷的刑訊手段。反正隔幾個時辰就有新的人被侍衛提進去,有的被問完了話就臉色煞白地放出來了,也有的再也沒出來。

沒人知道那個小蕊究竟供出了些什麽,也沒人知道下一個進刑房的人會是誰。

再後來,流言就開始四起。

有人說,這個小蕊在刑房裏關了這麽久,照理該交代的應該都交代了。她要真是奸細,以他們王爺的心思,此刻應該早采取措施報複回去了,哪能至今忍而不發,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於是又有人說,保不齊小蕊就是個替死鬼呢!你們瞧她的身型跟那誰多像啊,多半是主子為了保住心腹,這才故意把小蕊推了出去呢!

甚至都有被提進過刑房的人說,辛竹他們其實在書房裏還找到了新的證據,早就知道賊人是誰了,如今也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將禍害連根拔起來。

這些話越傳越像真,到最後眾人都等待著周瑾寒和辛竹勘破真相,將真正的奸細繩之以法了。

周瑾寒自也聽說了這些傳言,還特地跑來問穆清葭有何感想。

彼時穆清葭正泡著腳準備歇息,聞言頭也不抬:“妾身沒什麽感想,如今既然是辛姑姑在查這件事,想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時候王爺秉公處置了該處置的人,也算是還了覃桑一個公道。”

周瑾寒看著穆清葭無情無緒的模樣。

“隻想還覃桑一個公道,便不想還自己一個公道嗎?”他問她。

穆清葭低頭看著浸在水中的自己的腳背,聞言笑了笑,溫聲道:“王爺不是已經信了我,知道不是我潛入書房偷的東西嗎?反正我也沒怎麽樣,罪都是覃桑受了,我哪兒需要什麽公道?”

負在身後的拳握了握。“你是在生氣嗎?”周瑾寒問。

“沒有。”穆清葭抬起頭來,笑得大度,“王爺如今讓辛姑姑徹查此事,查得越清楚就越是能擺脫妾身及東院所有人的嫌疑,妾身很感激了,為什麽還要生氣呢?”

周瑾寒的眉頭皺起:“我那日當著全府上下那麽多人的麵逼著你認罪,逼得你下不來台,你也不生氣?”

穆清葭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還是溫聲表示體諒的:“王爺那也是氣急了,畢竟我的來路尷尬,又是有功夫的,無論從目的還是能力來看,都是我的嫌疑最大,我明白的。況且——”

她示意覃榆將盆端走,接下去說:“況且王爺是妾身的夫君,夫在上,君為天,妾身跪王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什麽下不來台的。”

周瑾寒沉著嘴角,再沒有說話。

自那日以後,穆清葭對他便是這副不溫不火的狀態。既不像最初捅破窗戶紙時一樣堵著一口氣,也不像後來為了出府去見司空鶴裝乖賣巧地和他親近。

她變得前所未有的懂事大度,既不主動也不拒絕。他來,她笑臉相迎;他走,她也從不挽留。無論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哪怕撕開她的瘡疤,也換不得她片刻的異樣。

就像此刻,他提起他們之間的嫌隙與齟齬,她也能坦然地承認:事實的確就是這樣。

她仍是穆清葭,卻又好像再也不是他認識的穆清葭了。

她好像……沒有在意的東西了。

見周瑾寒沉默地站在那兒,穆清葭似是有些疑惑:“王爺今日是要歇在妾身屋裏嗎?”

“本王還要去看看簪煙。”周瑾寒盯著她,麵無表情地回道,“賑災錢糧已經備齊,過兩日便要動身去南部幾州。若是此行有所牽絆,說不得要三五個月才能回來,本王不放心她,得去好好安頓一下。”

“應該的。”穆清葭點頭,端著手站在床前,“夜已深,那妾身便不留王爺了。王爺慢走。”

周瑾寒張了張口,像是被氣到了,什麽話都沒留便甩袖而去。

在他走後,覃榆才湊到穆清葭身邊,不解地問:“王爺難得來一趟,王妃怎麽還放他往那邊去呢?”

穆清葭躺進了床,有些疲倦地半垂著眼:“他若是心裏記掛,哪怕人留下了,心也是要去的。倒不如依了他,咱們省得伺候了,也能清閑點。”

“可——”覃榆想說:可王爺看著也不是很想去啊……

又聽得穆清葭接下去:“再說,王爺也是應該去一趟的。畢竟最近府裏這些傳言沸沸揚揚,連我聽了都膽戰心驚,那位膽子小,少不得此時有多慌張呢。王爺去了,正好安慰。”

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穆清葭合上了眼。

想是語調淡,聽著便有些殺伐氣。

覃榆往門口看看,想起這兩天穆清葭讓她傳出去的話,心下不免有些沒底。

穆清葭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覃榆也不敢高聲打擾,隻揣著手,喃喃地說:“王妃,您說西院那位,真的會因我們傳的這幾句話而有所行動嗎?”

穆清葭翻了個身,麵朝床外,眼睫一翕一張:“之前或許還不一定,但此刻王爺去過了,她一定會。”

周瑾寒是個眼裏不揉沙的人,他對簪煙的疼惜隻在他們兩人的感情,並不表示他可以縱容一切。如今書房確實有人潛進去過,無論是否有東西丟失,在周瑾寒眼裏,這事已經和黨爭權謀聯係上了,他一定是要弄個清楚的。

而簪煙自以為聰明,也的確做足了準備,可她卻沒沉住氣。那日急吼吼地跑過來看戲,又被她三兩句話逼得露出了馬腳,一副恨不得立刻置她於死地的樣子,早已讓周瑾寒起了疑心。否則也不至於辛竹從西院帶走了人,周瑾寒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他是要以此來試探簪煙的。

所以她如今給他創造了這個試探的條件,他一定會詢問簪煙。

正如,他方才過來試探她一樣。

而狗被逼入死胡同,急了的話,就會跳牆。

穆清葭的神情冰冷又淡漠。

她跟覃榆道:“明日你隨我出府一趟,我要見個人。”

“誰啊?”覃榆問,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妥:“那,要跟王爺請示一聲嗎?”

“不用。”穆清葭淡道,“王爺派來的暗衛自會跟著,不特地與他說他也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