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孕了,可卻要被休了
因這大力一甩,穆清葭整個人都被甩得往後倒去,重重摔在了**。她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小腹,忍著肩上的疼痛重新向周瑾寒撲過去,慌亂地哭著道:“不是的,王爺,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那是怎樣?”周瑾寒反問。他像是克製著滔天的怒氣,垂眸睨著穆清葭:“你身上沒有雙生蠱,還是你不是安插在我身邊的一個奸細、一個暗樁?”
穆清葭聞言渾身一震。王爺……他竟然什麽都知道?
“沒想到是麽?”周瑾寒反身彎下腰,伸手掐住了穆清葭的下顎,迫使她不得不仰起頭來正對著自己的臉。
他審視著穆清葭眼底的躲閃,可在那盈盈淚光中,最多的卻依舊是哀傷與痛苦。這份哀與痛那樣滿,像是一把刀紮在了自己的心髒上,讓周瑾寒也跟著一起痛了起來。
掐著穆清葭下顎的手加了些勁,隻要稍稍再往下移寸許就是纖瘦脆弱的脖子。
但周瑾寒到底沒有下手,隻望著穆清葭的眼睛,沉聲道:“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就是個傻子,是個瞎子?你與簪煙容貌神似,在你們眼裏,我究竟有多蠢,才會不知道把你安排進來的目的?”
“他給你下了另一隻雙生蠱,不就是為了讓我投鼠忌器,不敢動你不敢殺你麽?畢竟你要是死了,簪煙帶著那隻雙生蠱就也活不成。”
“他設計得很好,為了簪煙,我隻能讓你安安穩穩地坐在曜王妃的位子上,跟你假意纏綿,讓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們覺得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吧?這三年來,我故意在你麵前泄露的那些消息,你都完整地傳遞出去了麽,嗯?”
“隻是可惜了,簪煙身上的那隻蠱蟲,前些日子就已經取出來了。如今她身上的餘毒也已清除,你們再也無法用這一點要挾我了。”
“所以啊,葭兒……”周瑾寒輕輕歎了一聲,看著輕顫不止的穆清葭,“你覺得你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還有存在的必要麽……穆清葭默念著周瑾寒的話。
她凝視著周瑾寒的眼睛。
真是好看的一雙眼睛,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她這樣望著它時依舊會沉淪,依舊會沉溺進裏頭的那片深邃的海。
周瑾寒說的都沒錯。
三年前,她被選中成為命定的曜王妃,確實就是一個局。隻因她與簪煙容貌神似,所以被周瑾寒的政敵——國師司空鶴選中,成為安插進曜王府裏的一顆棋子、一個暗樁;她的身上也的確被種下了雙生蠱的另一隻,就是為了用周瑾寒心上人的命來牽製他。
這些都是事實。
隻是當這些事實由周瑾寒的口中一件件說出來時,穆清葭才感覺到自己的心沉入了湖裏,一直一直沉下去,再也撈不起來了。
原來王爺從來都不信她。他不信她的感情,也不信她的真心,隻因為她的來路不幹淨,所以即便這三年裏她付出了再多,到頭來在他眼裏,她也永遠都隻是一個奸細,一個需要清除的“隱患”。
那些被她視為“恩愛”的日子,原來不過是一場戲罷了。她既是戲中人,也是被蒙在鼓裏的看客。
隻是……
“王爺。”穆清葭哽咽著,抬手抓住了周瑾寒的手腕,“三年來,你對我從未有過真情,對麽?”
周瑾寒的眼睛稍稍眯起。
他看著穆清葭的眼淚從眼角滑下去,寒聲回答:“是。”
“你早該明白,即便我曾對你好,也不過因為你的這張臉與簪煙有幾分相像罷了。”
隻是因為和簪煙相似罷了……
嗬……原來如此,原來……都是因為簪煙,都是因為她而已……
穆清葭頹然鬆開了抓著周瑾寒手腕的力道。
所有的解釋在這一刻都成了徒勞。
罷了。她勸慰自己道。自己原就該明白,早晚會有這一天的。隻是太多的妄念迷了眼,才讓自己以為能夠一直瞞下去。
隻是好可惜……穆清葭鎖著眉心緩緩合了下眼睛,掌心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這個孩子還沒來得及到這世上看一眼,就要同她一起消失了。
還記得方才得知有孕的時候,她是怎樣從怔愣到驚喜然後又驟然喜極而泣的。
可是原來,三年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王爺的真情是假的,對她的疼愛是假的,連她成為曜王妃的原因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但她腹中的這個孩子卻是真的。
多可笑。
嗬……穆清葭輕輕笑了一聲。
大概是心痛得麻木了,便連哭都失去了必要。穆清葭隻又緩緩地眨了下眼睛,開口問周瑾寒:“王爺,所以你要殺我嗎?”
周瑾寒聞言眼底一怔。
他看著穆清葭臉上的那抹溫軟的笑意。
這樣的笑容他看了三年,以至於到後來他都快忘了她的身份,以為這便是真實的她。
“我不會殺你。”周瑾寒倏然收回了手。
他重新直起身,居高臨下看著穆清葭,“雖說你的目的不純,但這三年到底沒惹出事端,將府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算有功。況且——”
周瑾寒的指尖搓了一下袖口,語調稍稍一冷:“你身上的那隻蠱蟲由他所控,若你死了,他必然會知曉。簪煙的身體還沒有完全養好,在她徹底康複之前,我不想擔一絲一毫風險,讓他再往簪煙身上使手段。”
簪煙,直到現在,還都是為了簪煙……穆清葭自嘲地低笑了聲。
“那王爺,預備如何處置我?”
“我會給你一紙休書。”
聞言,穆清葭的背脊一顫。
她又聽得周瑾寒接下去:“但在簪煙的身體養好之前,你還是得留在府內,安安分分地當好你的曜王妃——這也算是我最後能給你的體麵。”
體麵……穆清葭心中哂笑。
“王爺不擔心我會對簪煙姑娘不利嗎?”她問道,抬眸望向周瑾寒,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一毫動搖的痕跡。
可周瑾寒卻隻眉眼平靜地回視著她,反問了句:“你會嗎?”
她會嗎?
穆清葭一怔,隨即勾唇歎笑了聲,到底敗下陣來。
她確實不會,若是她想對簪煙做些什麽,這三年裏頭她早就動手了,何至於到如今呢?
隻是這一點,王爺從來都不明白。
“好。”她應了周瑾寒的話,“我會做好自己該做的,王爺放心。”
“那就好。”周瑾寒點頭。
“從今日起我都在書房睡。”他穿上外衫往外走去,“夜深了,你歇下吧。”
穆清葭望著周瑾寒遠去的背影。
她張口想要說什麽,但終究又頹然地低下頭去,忍著心頭的不舍,竭力維持著最後一絲端莊與體麵,跪坐著壓著哭腔,道了句:“……王爺慢走。”
周瑾寒回身,看著跪坐在**低垂著頭的穆清葭。
他恍然想起這三年來,同樣的情形他見過了無數次。無論他起得多早,出門的時候回首,她永遠都在他的身後,或是站在床邊,抑或是同此刻一般跪坐床沿,含著溫柔的笑,默默地注視著他遠去。
她似乎永遠都那樣優雅得體,言行舉止挑不出錯來,如同一個王妃該有的那樣。
隻是這一次,他卻沒有看到她的笑。
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到了。
想到這裏,周瑾寒神情又淡了幾分。
他忽的開口問道:“這三年來,其實你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走。於你而言,他司空鶴究竟有多重要,才能讓你這般死心塌地地留在我身邊為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