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撕渣男

有了這份心思,一路上安清和找了各種由頭跟安慕說話。

一會問他騎馬累不累,殷勤地遞帕子給他擦汗。一會又說昨夜殿上他威風凜凜,不知是如何練的。

走了一小段路,淩升便隔著馬車小聲稟報:“郡主,世子爺去四方館找秦懸商議和親一事。”

安重華倏地張開雙眸,“目光短淺的東西。北戎被朱將軍打得割地求饒,大莊正是楊名立威之時。

偏他要湊上去捧北戎的臭腳,拿大莊的臉麵來充安國公府的勢力。”

淩升訥訥不言。

安重華深吸一口氣,忽覺重生後,她脾氣差了許多,養氣功夫遠不如以往。

便又將胸口的怒氣壓了下去。

“不必擔憂,秦懸昨日顏麵掃地,此刻必然不會接受安威雲退而求其次提供的和親對象。”

口中這般說,可涉及安穎玉的終身大事,她不敢大意。

又道:“你悄悄跟上去,他吃了閉門羹也就罷。若他敢去找六妹妹,你便攔住他。”

安威雲此人,謀略不足,卻慣愛用陰謀詭計。

若他遊說秦懸不成,又從安穎玉處下手,說不定真讓他得逞。

淩升應下,親自去辦此事,臨行前找安慕叮囑了一通。

安慕終於得以甩開安清和莫名其妙的殷勤,策馬走到安重華的馬車旁。

此時正是晨初,清風徐徐,晨曦微現,天空薄雲浮動,一輪紅日緩緩從遠方破空而出。

霞光如碎金,天湛映雲間。

安慕心中有著不同於以往的愉悅,隻是這愉悅從何而來,他也說不清楚。

他略微俯身,刻意模仿方才淩升說話的姿態,輕聲道:“郡主,坐馬車累不累?”

說完又緊緊抿著唇,生怕安重華嫌他煩。好在安重華並未嫌他,反而撩開車簾,衝著他微微一笑……

馬車出了城,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來到相國寺所在的山腳下。

到了這裏,山路狹窄馬車難行,安重華姐妹也隻能下馬步行。

安清和看著泥濘的山路,又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蔥綠色綴著珍珠的繡鞋。

有些為難道:“山路難行,姐姐身份尊貴,不如讓人喊了轎攆來。”

安重華淡淡掃她一眼:“我每次來見道釋大師,都是步行上山。

今日為了等你裝扮,已是晚了許多,若你要等轎攆,便在此處等著吧。”

冷冰冰的話聽得安清和眼眶淚珠打著轉轉,強笑道:“妹妹隻是擔心姐姐勞累,不想讓姐姐誤會了。

清和真是笨,什麽都做不好,總是拖累姐姐。”

若是往日,安重華此刻便要將她摟在懷裏輕聲細語地勸哄。

可今日,她竟無知無覺地目視前方,聽出她話語中的哭腔,還皺了皺眉。

“你究竟是同我一起上山,還是在此等候?”

她口氣生硬,唬得安清和忙擦了眼淚,湊上去討好地笑道:“自然是跟姐姐一起上山。”

安重華點了點頭,一行人往山頂走去。

行至半山腰,忽的聽到一個極為驚喜的聲音:“重華!”

語氣情意綿綿,安重華卻將眉毛皺得更緊。

莊明盛分花拂柳露出身形。

他今日穿了素色輕紗廣袖長袍,頭戴玉冠,腰懸九龍玉佩,氣宇軒昂豐神俊朗。

走到安重華身前五步處,他便局促地止住步子,眼睛飛快地往她發鬢間掃了一下。

她今日挽了風流至極的望仙髻,佩戴一整套華麗的綠寶石頭麵,寶光流轉,一望便知是罕見的上品。

滿頭珠翠,獨不見他送的那支芙蓉簪,莊明盛心中微沉。

麵上卻仍是纏綿悱惻地望著她:“你說巧不巧,我替母後來求大師佛會上的菩提子,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你。”

安重華未料會在此處與他相見,一時有些征楞。

莊明盛此時不過十六歲,生就一副無害的純善模樣。

又因生母地位低微不得聖心,滿臉掛著卑微討喜的笑意,遠沒有前世做皇帝時的陰戾狠辣。

可惜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前世他滿臉狠戾指責自己,牝雞司晨,幹涉政事,逆道亂常。

她掩下思緒,越過他繼續往前。

巧嗎?她今日的行蹤,想必月娘早就和盤托出了吧。

身後的安清和站到他身側,歪著頭笑道:“九殿下今日神采飛揚。

方才乍一看,小女還以為是山中仙人臨世呢。”

若是平日,女子的恭維莊明盛是極受用的,隻是此刻他正被安重華的態度弄得不上不下。

聽得此話,也隻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便追上安重華於她身側並行。

“重華,今日怎的對我如此冷淡,可是在怪我昨夜未曾替你說話?

你該相信我才是,我對你一片癡心,又怎會看那蠻夷欺辱你。”

前世為帝後,一旦安重華稍有不恭敬,他早就甩袖離去,另尋嬌美後妃。

然,此刻他遠沒有前世的重權在握,哪怕心中恨透安重華的高傲,也不得不垂下眼尾,低聲告饒。

安重華眼底流出嫌棄,“殿下誤會了,莊陽從未期待過,殿下會站出來維護莊陽。”

她素日風度極佳,今日以封號自稱,是打定主意要跟莊明盛生疏。

“莊陽早就知道殿下膽小怕事,雖生得高大俊朗,卻比女子還要懦弱幾分。

昨夜秦懸如此強勢,莊陽清楚,便是祈求神佛臨世,也比祈求殿下挺身而出來得容易。”

在場之人皆是目瞪口呆,這般刻薄、尖酸、惡毒的話,竟是安重華嘴裏說出來的?她莫不是鬼上身了?

莊明盛心中一慌。

若早知昨夜懦弱的模樣會讓她如此介意,自己便是冒著得罪北戎的風險也要站出來表現一番。

可惜如今事過境遷,他縱然後悔也無力回天。

來不及怪罪她口中的嘲諷,忙做小伏低地告罪道:“我知你心中介意,可也千萬別與我說這些氣話。

聽你這般說,我心中如刀割一般,心痛難耐。”

安重華定定地看著他:“我早就想說,你是皇子,食萬民供養而生,便該頂天立地坦**謀事。

何苦整日做深閨怨婦情態。還是多將心思用在正道上吧。”

莊明盛瞬間麵色漲得通紅,隨即又變得慘白。

滅頂的羞恥感還未來得及動搖他心神,便整個人被濃重的恐慌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