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微風大學篇

孟微再也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林風的消息,兩人的故事開始於海城的夏天,也結束於海城的夏天。

鄭秋慧知道兩人斷了之後,又是一陣冷嘲熱諷。

放在以前,孟微可能還會和她反駁爭吵。

但現在她漸漸明白,思想觀念不在一條水平線上,說什麽都白費。

她開始變得淡漠,冷靜,放下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像祁郡說的那樣,走好以後的每一步路。

師大開學很早,在祁郡過完十九歲生日後,孟微用自己在酒吧裏掙的錢買了車票,踏上漫長的北方求學之路。

進入大學,孟微收到最直接最明顯的信號就是不習慣。

不習慣北方的口音,不習慣北方的飲食,不習慣北方的天氣,不習慣北方的大澡堂,不習慣北方的一切。

瘋狂想念海城的生活,想念海城的人,常常一個人蹲在陽台流淚,深夜寒風吹過,隻留下滿地煙頭,和難以擺脫的痛苦。

來到北方的第二年,孟微終於在這個學校裏交到了一個真正的朋友,陸景遠。

他很活躍很會玩,很多女朋友,家裏有錢,是個任性的少爺。

孟微和陸景遠是在酒吧裏認識的。

她在酒吧裏做兼職,陸景遠和朋友去喝酒,玩骰子輸了好幾把,一直被猛灌,到最後都站不穩,尾部隱隱發痛,朋友還一直在勸酒。

正好碰上孟微去送酒,不知怎麽地,陸景遠看了她一眼,使了個求救信號般的眼色。

孟微也算是酒吧老手,一下子就明白他的點,三兩步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虛摟過他的手臂,捏著嗓子,嬌滴滴:“怎麽還喝啊?在喝等會兒可壞事了啊。”

陸景遠挑眉,看著眼前的女人,聲音嬌媚,表情自然,演的跟真的一樣,要不是他是當事人,都能被她給演過去。

身邊朋友一聽孟微的話,出聲調侃,讓陸景遠趕緊帶著女人走,別再擱這撒狗糧。

陸景遠忍著一口氣,掏出皮夾裏的卡放在桌上,說了兩句場麵話,勾著孟微的脖子出去。

“嘔。”

陸景遠一出門就撒開孟微,踉蹌著跑到垃圾桶處,撐著大樹彎腰,釋放肚子裏酒水混合物。

陸景遠腦子晃**,視線模糊間,看見孟微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

他接過,擰開瓶蓋灌了一口,“謝謝。”

孟微:“不客氣,礦泉水二十八塊紙巾五塊,我給你記賬上?”

這麽冷漠的嗎?

“加微信我轉你吧,卡裏錢不夠。”陸景遠說。

孟微挑挑眉,禮貌回絕:“店裏有二維碼,這些是店裏的東西,轉微信我還得提出來給老板,太麻煩了。”

這麽難搞嗎?

“我給你轉五百。”

孟微眼神微閃,誰會跟錢過不去,立馬調出二維碼。

“謝謝。”

收到錢後,擺手再見,踩著步子一晃一晃走回店裏,差點沒給她樂得哼出曲子來。

這姑娘真有意思。

不知怎麽地,陸景遠還真就跟孟微較上勁了,找人要到她的微信不說,還老是上酒吧或者教室堵人。

陸景遠手筆大方,性格高調,沒過多久,學校裏不少人都知道理學院陸少爺追文法院孟微追得打緊。

常見的泡妞手法,聊天,送東西,請吃飯,陪逛街,陪上課.

這要是放那個未經世事,春心萌動的小姑娘身上,說不好就答應了,畢竟都是上大學沒多久的大學生,被高中辛苦生活壓榨已久,向往戀愛,渴望戀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更何況是陸景遠這種。

可人家孟微根本吃這一套,從小就跟著周潮生一塊玩,這種把戲已經見怪不怪。

她回絕一切禮物贈送,無視各種示好殷勤。

陸景遠也慢慢明白了,孟微對他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可他還是不甘心,扯住她的衣角,樣子有點可憐兮兮:“真的就不喜歡我嗎?一點都不嗎?”

孟微張唇吐出煙霧,搖搖頭,“如果你早點出現,說不定就喜歡了。”

陸景遠不解,麵露疑惑。

她輕笑道:“以前我最喜歡帥哥了,就你這顏值,起碼你那個在我心裏排上個前三。”

“那現在為什麽不喜歡了。” 陸景遠問。

“也不是不喜歡了,就是……”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就是沒什麽感覺了。”

“想先好好生活,其他的先放到一邊。陸景遠,我們不合適的,做朋友吧,好嗎?”

一陣風吹過,枯葉落一地。

孟微聽見他說:“好,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陸景遠的確是個不錯的朋友的。

他們經常一塊喝酒,一塊玩牌,一塊飆車,孟微的駕照就是陸景遠帶著考的。

陸景遠是她這輩子為數不多要感謝的人之一。

大二寒假,孟微沒錢買票回海城,沒好意思問別人借錢,學校裏也不讓住,真的可以算得上流離失所了。

最後酒吧老板看她可憐,允許她住在酒吧。

不知道陸景遠從哪裏知道這件事,連夜把人和行李全都帶到他在外麵租的公寓。

他有點生氣,叉著腰正對孟微,臉色冷冷:“孟微你根本沒把我當你朋友。”

“我……”

“別跟我說怕麻煩。”

孟微像個做錯的小孩,低頭認錯:“知道錯了,我會住下的。”

說完又補了一句:“你應該不收房租吧?”

“我沒錢,真的。”

陸景遠被氣笑,繞著桌子走了兩圈,差點就抄起枕頭砸她了,“不用你給錢!”

“行,謝謝你真的。”

“不用謝,咱倆誰跟誰,你可是我祖宗。”

*

林風留在H市讀大學,讀的是市場營銷。

他的日子也沒好過多少,消沉得很。

母親找了個新男朋友,比他少不了多少歲,林局長還是在海城工作,但他一次都沒回去過。

也不是完全沒回去過,大二過年回去過一次。

特地在東街逛了又逛,走了又走,一次都沒有碰到孟微。

後來才知道,她根本沒回來過年。

好吧。

這是最後一次了,孟微。

他心裏告訴自己。

可又是一個冬天的夜晚,他夢見孟微了,夢裏的她哭著說想他。

他忍不住了,連夜訂了到京城的火車票。

一天一夜時間,終於趕到京城,又飛速跑到她的學校。

離學校一條街的距離,他停住腳步,渾身血液都僵硬了,漆黑眼眸盯著對麵,耳邊隻剩下寒風呼嘯。

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在夢中哭著說想他的女孩,正彎著腰給另一個陌生的男孩戴圍巾。

男孩坐在草沿上,臉上帶著些許傷痕,樣子狼狽但不影響帥氣,孟微從摘下藍色毛絨圍巾,俯下身子,圍巾在男孩脖子上纏繞係好。

她紅潤嘴唇嘟嘟囔囔,像是在訓斥責備,但眉眼間盡是心疼。

男孩也不生氣,像是習慣了她的樣子,伸手扯扯她的衣袖,撒嬌以示討好。

這是林風往常地慣用伎倆。

孟微最抵不住撒嬌。

站在對街的林風,眉毛睫毛上已經落上雪花,渾身凍得發抖,可他感受不到任何冰涼寒意,隻覺得疼,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像是刀子刺一樣疼,還有腦海裏沒有理智的瘋狂想法。

他想去質問,想去指責。

但他知道結果。

無非就是孟微一句,“你是誰啊?我可沒叫你來。”

算了。

“孟微,以後我再也不會再來了。”

他的輕聲低語隨著飄風消散在寒冬中。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做的夢是真的。

孟微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從酒吧下了晚班回到陸景遠住所,人躺在沙發上渾身發冷,臉色發白,不願意上醫院,抱著被子一直喊林風的名字,

陸景遠看不下去了才半夜跑出去給她買藥,路上出了點意外,碰到以前有過矛盾的人,正好他們喝了點酒,幾個人把陸景遠攔下,他是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和他們有摩擦的,可人家就抓著這次機會了,不願意放過他。

不知道是哪個路人報了警,陸景遠趁著混亂跑了,回到家後也不敢讓孟微看到自己臉上的傷口,看著她喝完藥退了燒便早早離開。

後來才有林風看到的這幅畫麵。

那次以後他們整整六年多沒見麵,一次都沒有。

林風回去後繼續上大學,畢業之後進了外公的公司,但外公始終就是外公,家裏這麽多孫子等著繼承公司,林風這種外孫自然是遭受排擠的。

最後連江昭旭都看不下去了,說:“阿風,跟著我幹吧。”

正好當時江氏處在緊急情況當中,江昭旭和宋肆然忙得焦頭爛額,林風想都沒想直接跟著他們一塊幹。

後來的生活很忙,應酬,談項目,做策劃……

忙到他漸漸忘記孟微,不再上以前那樣,總是會時不時想起那個傷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女人。

可隻有他自己心裏才清楚,孟微就像心裏的一根刺,就算拔出來了,不小心觸碰到時還是會隱隱作痛。

更何況,他還沒有完全拔出來。

*

孟微畢業後直接去了西南山區,當時學校裏可以選擇服務地區,她想都沒想,直接選了西南地區,也算是和家裏斷了聯係。

群山環繞,道路崎嶇,天氣潮濕炎熱,環境條件惡劣,經濟落後,又是一個難適應的全新環境。

這不就是教師版的變形記?

開始工作的第一年,陸景遠去找過她一次,一輛摩托車顛簸了一圈又一圈環山公路才到學校。

最後,鞋子髒了,行李掉了,頭發亂了,人也吐了。

他扶著牆,麵色痛苦,氣息弱弱:“祖宗,我求你了,回去吧,違約金我來賠行嗎?”

看著他一身狼狽落魄樣,孟微很不厚道笑出聲:“別了,這挺好的,我習慣了。”

“就當你富家公子參加變形記了唄。”

陸景遠在村裏玩了沒幾天,丟下一句爺體驗生活體會夠了,回去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