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微風高中
孟微林風中考後考上同一所高中,都是海城最好的高中。
也是高中那點段時間,林風漸漸意識到自己對孟微的感情,但他不清楚孟微到底什麽意思。
兩人不在同一個班,且孟微是住校生,林風走讀生,兩人交流並不多。
孟微上高中後,整個人安分不少,認認真真學習,生怕考不上大學一輩子留在海城。
而兩人暗度陳倉,偷偷摸摸的應該能稱之為愛情的故事也是開始於高中時期。
他們都能很清楚記得,那是高一那年的冬天。
孟微放在床底下的存錢罐被鄭秋慧發現了。
鄭秋慧看著小鐵盒裏碼放整齊的零錢,頓時火冒三丈,把錢塞進兜裏,拿著鐵盒走出房間。
“哐當”一聲,是小鐵盒被扔到地上的聲音。
孟微嚇得猛抬頭,看見地上被摔得坑坑窪窪的存錢盒。
心裏一驚,顧不上鄭秋慧那張要吃人的黑臉,趕緊跑過去撿起來,一看裏麵的錢全沒了。
“錢呢?!”
鄭秋慧叉起腰,指著她,罵:“你好意思跟我提錢?”
“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偷錢?”
孟微下意識反駁:“不是偷的!”
“是潮生哥平時給我的零花錢。”
她也是要錢不要命的種,猛足了勁衝上去扯住鄭秋慧,“把錢還給我!”
鄭秋慧沒想到孟微會動手,被扯得踉蹌一下,狼狽中透出一點難以置信。
畢竟孟微平時隻敢在背後吐槽兩句,哪敢跟她上綱上線?
“翻了天了你!?”
她抄起一旁的掃把就往孟微身上打,邊打邊罵,一下比一下用力,力度大到像是要活生生把人抽死。
孟微疼得呲牙咧嘴,心裏是委屈怒火交加,忍住淚水,咬緊牙關,猛足力一把推開鄭秋慧。
她紅著眼死死盯住鄭秋慧,嘶吼地問:“你憑什麽打人?”
鄭秋慧愣住,意識到孟微身上的那股子勁慢慢爬出來了,隨後便是更大的火在心中燃燒,燒得胸腔都要炸裂了。
她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根本無法忍受別人對她的反抗。
特別是孟微這個逆來順受的女兒。
“啪”一聲,一道重重的力量落在孟微的臉上,把她整張臉偏移到一邊,火辣辣的疼痛感迅速蔓延,腦袋隻剩下嗡嗡叫聲。
“就憑你是我生下來的,你是我養大的!”
“小小年紀不學好,從小就不是什麽好貨色。”
“老娘怎麽要出了你這麽個玩意?”
“賠錢貨,白眼狼。”
孟微緊咬著發白嘴唇,一手捂住臉蛋,另一隻放在身側的手狠狠攢緊衣角,渾身都在忍不住顫抖,耳邊是不堪入目的辱罵聲。
可笑嗎?
為什麽一個母親要用這個世界上最醜惡的詞來罵自己的女兒?
難道隻有兒子才是親生的嗎?
女兒就是賠錢貨嗎?
算了。
都是命。
她冷笑一聲,手裏的鐵盒隨手往桌上一撇,抬頭看鄭秋慧,淚眼婆娑中滿是無力和絕望。
她咽下喉嚨的酸楚,啞著聲:“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頭都不回地走出那個破破爛爛的鐵門。
那時候的她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家庭之間的羈絆不是離開就能解決的。
她能去哪裏?
學校不能待一輩子。
可以去阿郡家的。
可她吃什麽喝什麽?
總不能一輩子靠阿郡和周潮生吧。
太無助,太痛苦,太崩潰。
十五六歲的年紀,什麽都做不了。
灌滿寒風的巷子口,細雨飄落,衣著單薄的女孩蹲在地上,靠著破舊的牆角,低頭看著拖鞋邊角**出來凍得通紅的腳趾,一滴滴淚水控製不住從眼眶裏流出來,掉落在腳邊。
冷風是無情無義的,體會不到女孩身上的傷痛,隻知道一刀一刀刺骨似地往女孩身上吹。
“你怎麽了?”
焦急又熟悉的聲音。
她抬頭。
一張緊皺眉頭的帥氣臉龐放大在她麵前。
除了林風還有誰呢?
可她並不想把自己這副樣子展露在別人麵前。
特別是林風。
她沒有回答林風的問題,而是縮了縮被凍得發紅的腳,手背快速抹掉眼淚,試圖掩蓋住狼狽不堪的自己。
心虛又倔強。
搖搖頭說:“沒事。”
看著她這幅無所謂的樣子,林風眉頭皺得更緊,幽黑眼眸浮上一片冷色。
沒事?
明眼人都能知道這是被趕出來了。
這當他是傻子呢?
他扯過她的手腕,力氣很大,一把把她從地上帶,孟微蹲太久,腳已經麻透了,沒站穩,控製不住往外摔。
林風見狀,快速伸手摟住她的腰,把人往身上抱,等她站穩後,轉身背對她,蹲下身下。
“上來。”
孟微沒動,顯然不太想上去,剛想出聲拒絕。
她聽見林風冷戾的聲音:“孟微,我還沒跟你發過脾氣吧?”
林風很少這樣和她說話,沒有往日的寵溺和縱容。
孟微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發生爭執,深深呼了口氣,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寬厚地背上。
兩個人都沒說話,是少有的安靜,一個眼睛直視前方看路,穩著步子往前走,一個埋頭在男孩的肩上,感受屬於男孩的滾燙體溫。
林風把孟微帶回自己房間,把人放在**後,打開電熱器,一陣陣暖風傳過來,吹在孟微身上,一冷一熱,不禁打了個顫,但終歸是舒服暖和的。
林風還是沒說話,打開櫃子找了雙厚襪子,扔在**,語氣平平:“穿上。”
說完就離開房間,像是故意的一樣,完全無視孟微。
孟微也管不了這麽多,人都被帶過來了,還有什麽好矯情的,沒有什麽比蹲在牆角吹冷風流淚更要慘了。
這個道理剛才在路上就已經想通了。
抽了張紙巾把腳丫子擦幹淨,三兩下穿上襪子,對著製熱器出風口暖腳,隨手拿過一本漫畫書翻看,房間外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沒一會兒,孟微手裏的漫畫書被抽走,換成一碗紅糖生薑茶,冒著熱氣的深褐色**,麵上漂浮著幾顆紅棗,細細聞還能聞到一點生薑味。
“喝了。”
孟微被熱氣熏得眼眶稍稍發酸,吸了吸鼻子,悶悶地“嗯”了一聲,低頭小口抿著生薑湯。
林風沒說話,也不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漫畫書。
很燙很辣很甜,一碗湯下去整個人都要回血了。
她把碗放下,看林風還是沒有想要搭理她的樣子,便試探性地打開話題,問:“林局長不在家嗎?”
“出差了。” 林風把書合起來,看她。
“哦。”
又沒話了。
好幾分鍾過後,她又問:“能幫我給阿郡或者潮生哥打個電話嗎?”
林風聽完她的話,目光沉下來,冷冷笑一聲,看著她問:“你是看不出我生氣嗎?”
啊?
孟微愣住,表情稍稍呆滯,顯然被林風突如其來的話問住了,有點沒反應過來,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
林風搖搖頭,語氣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出聲打斷她:“算了。”
孟微一下急了。
“算什麽算!?”
“你哪裏生氣你倒是說啊?”
“你現在說算了,是想憋死我還是憋死你自己!”
他突然從椅子上起來,一下子走到她麵前,聲音很大很衝:“我氣什麽?”
“我氣你被趕出來了還不知道找人,自己一個人蹲在街角冷風中流淚,我氣你看見我就躲,明明眼淚都掉了一地,人都快要被冷死了,還硬著說沒事。”
“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找我了嗎?摔了腿叫人找我背你回家,渴了餓了找我給你買吃的,作業沒寫叫我幫你補,跟家裏人吵架找我發泄。”
他俯下身子,慢慢靠近她,兩手撐在床沿上,把她整個人圈起來,兩人靠得很近,氣息也慢慢相貼,氣氛也漸漸從劍拔弩張變得有點說不清了。
孟微剛想推開他,卻突然被掐住下巴抬起,她聽到林風輕聲問:“怎麽著?現在出點事隻知道躲我了?”
孟微臉蛋稍稍發紅,用力掙脫,撇開臉,說:“我沒有。”
林風知道她心裏想什麽,也知道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但他依舊要把這件事挑明來說。
他把孟微的臉捧在手裏,扳正,抬起來,四目相對,兩雙眼睛裏所有複雜情緒都交匯在一起。
“孟微,你什麽樣子我都見過,不要害怕。”
“無論怎麽樣,你在我這裏,永遠高我一等,永遠是那個驕傲勇敢的女孩。”
我永遠臣服於你。
別害怕,好嗎?
你隻管盡情依靠我。
房間裏很安靜,窗外是寒風肆虐與冷雨飄揚,林風聲音不大,足夠孟微聽清楚一字一詞,也足夠溫暖她冰冷了一天的心房。
有些人從你出生那一刻,就用這世上最醜陋的語言辱罵你,暴力你。
也有些人見過你最狼狽低卑的樣子,依舊覺得你是最美好的最值得的。
鼻子忍不住發酸,喉嚨發哽,她抿著嘴,把眼淚憋回去,稍稍帶著哭腔:“林風,你信不信我哭死給你看。”
林風被她逗笑,“哭可以,但別死好嗎?”
什麽鬼?
孟微推開他,出聲質問:“這是時候不應該說別哭,我會心疼嗎?”
“那我重來?”
“滾,氛圍都沒了。”
“好吧。”
“孟微” 林風喊她。
他說:“重點不在你哭沒哭,有沒有被我的話感動,這都不重要。”
“而是你有沒聽進去我的話,有沒有聽懂我的話。”
孟微側頭看他,挑挑眉毛,說出心裏話:“你喜歡我對嗎?”
她語氣很淡,淡到好像自己不是當事人。
林風被她平淡如水的態度怔到了,心裏開始慌張起來,吞吞口水,喉結滑動,壓住發了瘋的心跳。
“是,你知道的。”
孟微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移,“林風,你也知道的,我不談戀愛的。”
林風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動,“你不喜歡我嗎?”
“你親過我的。”
初三畢業那年的一個深夜,孟微喝醉了,趁著林風抬頭看星星,親了他一口,親完就跑。
是真的立馬跑回家的那種,頭都不回,毫不留戀。
隻剩下林風一個人愣在原地。
孟微沒想到林風會提這茬,心裏像被揪了一下,連帶手腳一起疼痛,她壓了壓情緒,故作無所謂:“過去了,林風。”
你看看,這是人說的話嗎?
“為什麽要過去?”
“我不願意!”
“這就沒意思了。” 孟微說。
“那你告訴我什麽有意思?”林風伸手扳正她的肩,逼問:“你想怎麽樣有意思?你告訴我。”
孟微還是沒有說話,眼神淡淡地看著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呆。
林風深吸一口氣,像下定決心一樣,把人緊緊摟在懷裏看,埋在她肩窩裏,“你總是這樣,惹了我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你不能這樣的。”
他聲音很悶很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委屈嗎?
確實挺委屈的。
碰上她這種人。
她喜歡林風嗎?
喜歡的。
但是她不敢,她的家庭太複雜了太淩亂了,一攤渾水,踏進去了就難以脫身。
按理來說,不應該讓他牽扯上關係的。
可今天的孟微已經沒什麽理智,不再想那麽多顧慮。
眼眸輕閉又張開,鬆開緊抓被單的手,忍著顫抖,反手捧起林風的腦袋,額頭相抵,呼吸很重,聲音很大,一下一下,撩撥著兩人的神經。
空氣中響起孟微的聲音,很輕很柔:“林風,戀愛以後再談好嗎?”
“但是我喜歡你是真的。”
“我——”
孟微低頭吻住林風的唇,一切想要說的話都消融這個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