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是我表弟

誓師大會這一天,縈繞在海城上方的烏雲終於散去,迎來陽光白雲。

祁郡站在國旗下,演講台上。

“老師同學們,大家早上好!我是來自高三一班的祁郡,非常榮幸能過作為高三學生代表在此發言。”

聲音鎮靜,儀表得體大方,即使穿著學校裏標準的藍白校服,卻能顯現出來同齡人沒有的氣場。

江昭旭是班裏最高,自然是站在最後麵,從祁郡上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沒曾離開過她半步。

祁郡沒有任何虛頭巴腦的引入,直切主題道:“首先,學校要我分享一下學習方法,我覺得學習方法不是別人來給你提供的,而是自己在學習中摸索出來的。但無論是什麽樣的方法或技巧,最重要的一點是基礎。“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事,勾唇笑道:“舉個例子吧,我有個朋友,高一數學三十來分,高二暑假的時候把所有基礎公式記得滾瓜爛熟,把所有題型都刷了一遍,現在也是一百來分的人了。”

人群裏的孟微聽到她這句話後,老臉一紅低聲笑罵了句靠。

這段發言引得老師頻頻點頭,台下同學一陣驚呼。老師們點頭讚同的是祁郡總結得很到位,沒有任何一個題型是脫離理論基礎的。同學驚呼的是從三十分到一百分的進步,數學一直都是高中裏的一大難題,這樣的進步真的令人驚歎。

“不久前我在天台上吹風時遇到一個學妹,她和我哭訴了很多,其實她的遭遇是大多數人身上的有的,努力得不到回報,成績沒有起色,父母老師的施壓。”

“其實挫折苦難都是人生常事,沒有多少人的生活是一帆風順。生活的困難把我壓得喘不過來氣,親人紛紛離世讓我發覺人生悲涼,他人的惡意也曾使我懷疑自我。我哀怨過上天不公,也有絕望迷茫的時候,但我不會看著自己沉淪在深淵裏,我奮力撕破陰霾,讓陽光照亮那個漆黑幽暗的深淵。”

底下的同學一陣唏噓,不少人都是認識祁郡的,但沒多少人真正了解她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大家對她的印象都是來自道聽途說。

這段話聽不出任何賣慘,祁郡用一種很坦然釋懷的語氣說出來,大家能感受到的隻有她在逆境中成長的韌勁。

“我不是什麽成功的典範,也不是什麽人生的標杆,隻是大家奮鬥路上一個同行者罷了。我想告訴大家的就隻是一句話,春天不會因為一朵鮮花的凋零就逝去,人生也不會因為一次挫折就完蛋。你們看看我,經曆這麽多挫折苦難都還是好好地站在這裏。”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生活本來就是破爛不堪的,但我們不能習慣這個破爛不堪的狀態。我們要去抗衡,去打破,去抵製,隻要不放棄,不妥協,不低頭,我們就一定能過了這個坎。”

講到這裏時,底下已經有很多人紅了眼眶,祁郡講的每一句都在點子上,她沒有用華麗的辭藻堆積成長篇大論,她用自己的親身經曆告訴大家,人生坎坷多歧是常態,但我們一定不能低頭。

“最後誠祝各位在最後這段不足百日的路程中,每一步都走得有意義,扛過的所有苦難挫折,到最後都會化為一份珍貴的禮物,意氣風發迎接陽光明媚,鮮花盛開的那一天。”

“我的演講到此完畢,謝謝大家。”

祁郡話音落下後,全場靜下三秒後,高二陣隊裏有個姑娘跳起來向主席招手,大喊:“好!學姐講得真好。”

祁郡一聽就知道是柳青清,朝她挑眉一笑後便下台。

隨後,也知道倒是哪個陣隊起的頭,大家都在鼓掌呐喊:“好!”

“高考必勝!!!”

“奮鬥百天,清華等我!”

“我一定會考到想要的學校。”

“去你的高考!去你的壓力!”

“老子數學一定要及格!!!”

一句句振奮人心的呐喊,是發泄壓力,是熱血肆意的青春宣言,更是對未來的期許。學校領導看這場麵已經失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便也隨便大家亂喊亂叫。

這是進入高三以來的第二次演講。

第一次的時候,她用著最狠戾最坦**的姿態撕破了造謠者的嘴臉,而這一次,她用自己的經曆鼓舞激勵了很多在迷茫中徘徊的人。

*

自從高三下學期以來,七中領導為了激勵學生學習,無論大小考試,隻要是在全年級前十名都會有獎金,祁郡作為年級第一,獎勵金自然不會少得了她。

高三晚自習下課晚,祁郡和江昭旭出校門,人已經少了很多,隻有時不時一兩輛車穿過,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祁郡手裏晃著裝著獎金的信封,側頭對江昭旭道:“ 吃不吃牛雜?”

“什麽?” 江昭旭有點沒反應過來。

“現在十點半,夜市攤還沒關。” 祁郡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繼續道:“走吧,請你吃牛雜。”

正是三月份,海城還沒有升溫,天氣稍涼,出門擺夜市攤的商販不是很多,一條街上沒剩下幾家了。

不過還好,祁郡常吃的那家阿婆牛雜還沒有收攤。

小車上放著幾個小火爐煮著一大鍋牛雜,在燈光照耀下熱氣飄溢,誘人十足,旁邊有兩張供人堂食的小桌子。

“阿婆。” 祁郡朝攤位上的老人家喊了一聲。

阿婆聞身抬頭,老人家視力不太好,眯著眼睛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笑著應:“喲,阿郡啊,怎麽這麽晚才來啊?”

“剛下晚自習。” 她邊應邊伸手拿過一個不鏽鋼碗,遞給江昭旭,衝他揚揚下巴:“想吃什麽就拿。”

江昭旭接過,看著一大鍋雜七雜八的蔬菜牛雜,有點犯難擰起眉毛,拿起筷子,隨便挑了幾個蘿卜土豆牛肉丸子,他不習慣吃內髒,另一邊的祁郡拿的都是實打實的牛內髒肉類。

祁郡瞥了一眼他手裏的碗:“吃這麽素?”

江昭旭:“夠了。”

阿婆看著兩人,越看越覺得奇怪,問:“這個後生仔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兩人聽到阿婆的話都頓了一下,江昭旭沒說話,靜靜地看著祁郡,看她怎麽回答。

祁郡衝阿婆笑笑,眼都不眨地應:“我表弟,帥吧?”

江昭旭:“!?”

阿婆不是東街人,自然不知道祁郡家裏看有幾個親戚,一看她這麽說,點點頭嘴裏念叨著:“這小夥長得確實精神帥氣。”

又看了眼他手裏的碗,喃喃道:“不過這小夥也吃得太少了吧,全是素的,這年輕人正長身體可不興減肥這套。”

“沒事,阿婆,我身體好得很,晚上吃太多難消化睡不著。” 他朝祁郡看了一眼,咬牙切齒:“是吧,表姐?”

祁郡看他表情不太對,忙著點頭:“是是是。” 拉著江昭旭往小桌子方向走。

兩人把裝滿牛雜的碗放在小矮桌上,江昭旭抽出紙巾把桌子擦了一遍,拉開椅子坐下。

祁郡看了眼麵無表情的江昭旭,故意掐著嗓子問:“生氣了啊?說真的,我比你大半年,叫姐不虧。”

“是吧,表弟?”

最後兩個字調子特地拉長。

祁郡讀書比較遲,過了今年六月份就要十九歲了。

江昭旭眼色一沉,伸手抓住她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捏著,冷著聲道:“趕緊吃,別給我來勁。”

一聽他這麽說,祁郡也收聲,拿過筷子吃東西,阿婆家的牛雜很正宗,牛肚牛肺爽脆筋道,土豆蘿卜燉得軟爛入味,加上秘製辣椒醬更是讓人垂涎欲滴。

雖然現在是冬天,但祁郡是個易汗體質,一大碗下來已經大汗淋漓。

江昭旭抽出幾張紙巾幫她擦汗,邊擦邊笑:“你是不是水做的?”

祁郡聽他含糊不清的話,白了他一眼,桌子底下的腳往他腿上一踢,出聲罵:“閉上你的嘴。”

江昭旭識相的沒再逗她,隻是低聲笑了一下,拿起旁邊的包:“回去了。”

吃完東西已經十一點了,巷子裏幾乎沒什麽人,兩人並肩走在橘黃路燈之下。

祁郡鉤住他的手,問:“楊主任今天找你幹嗎?”

江昭旭一愣,扣住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覺著有點奇怪,平時祁郡才不會管這麽多,實話實說:“大學的事。”

祁郡輕輕啊了一聲,“你會出國嗎?”

“不出。”他聲音迅速堅定。

祁郡微微點頭,側頭看他,路燈和樹影半明半暗映在他臉上,初到海城的那股子狠戾已經散去不少,但骨子裏透出來的少爺傲氣依舊耀眼。

祁郡:“出不出都沒關係,你走哪條路都是前途無量。”

不是阿諛奉承,也不是調侃打趣,是認認真真的肯定。

他現在的成績一次比一次進步,身上那股子頹廢感一日比一日消散,他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上坡路。

“走你的路呢?” 江昭旭問。

祁郡心裏頓了一下,他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是在很認真地和她探討未來。

這句話搞得她心裏不是滋味,祁郡深吸了一口氣,沉著聲:“昭旭,別跟著我走。無論任何時候,你都要以自己為中心,沒有人能成為你選擇未來的標準。”

她知道江昭旭什麽意思,但是她不希望他以她為標準選擇未來,希望他們兩個都是獨立自由的個體,而不是另一人永遠捆綁在另一個人身上,這樣的愛情毫無意義。

江昭旭聽她這話心裏一冷,麵色稍慍,扣著她的手不禁緊了緊,冷著聲問:“什麽意思?”

祁郡能聽出他語氣裏藏著的怒氣和不滿,知道自己的話惹他不開心了,但依舊要把該說的話說清楚:“我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你也是,不要因為我改變了你自己原本的想法。”

但祁郡不知道的是,江昭旭沒遇見她之前根本都不知道什麽叫未來,是因為有她所以才想著以後要走的路。

江昭旭悶悶地哦了一聲,默不作聲牽著她往前走,低著眼眸,看不清眼裏什麽情緒。

到家門前,祁郡沒急著進去,江昭旭心裏有氣她清楚,朝他招招手,帶著點哄人的意味:“姐給你來一嘴晚安吻。”

江昭旭撇開眼,沒低頭,等著祁郡踮腳。

祁郡知道他有他的傲嬌,便也想著縱容他一回吧,微微墊腳摟住他的脖子,吻在他的唇上。

輕聲道:“晚安,昭旭。”

江昭旭被她這一聲昭旭整得身子一緊。

對麵家的大門燈還是亮著的,正好照在他的脖子上,甚至能看清楚頸脖上跳動的血管,祁郡不小心瞥見脖子上一大片紅,一點一點的,像是過敏一樣。

她皺了皺眉,把他領子往下一扯略帶著點著急問:“你脖子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