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眼神較勁

昨天孟微醒後在家裏吃了頓飯,給家裏打電話說留宿祁郡家裏。

兩個女孩子趁奶奶睡著了爬到天台上抽煙看月亮,躺在被窩裏聊天,大部分都是孟微在說,她在聽,聊到後半夜也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今天一早孟微就被她媽的電話吵回去了,罵罵嚷嚷地叫她回去看店照顧弟弟,她也不好再停留,忙著收拾連早餐都沒吃就趕著回去。

祁郡起床幫奶奶把院子打掃一遍,在院子裏把剩下的作業寫完。

“阿郡,阿郡。”

“你手機響了,快去接電話。” 奶奶的聲音從屋子裏傳過來。

“來啦。” 祁郡忙著起身去拿手機。

拿過手機一看,是周潮生,指尖輕輕按下接聽鍵,“喂。”

“阿郡,是我” 周潮生成熟又帶有磁性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邊傳過來。

“今天下午有空嗎?有個朋友約了今天下午去店裏紋身,小鵬家裏有事,你能過去看看嘛?”

“行” 她應得幹脆利落。

“紋完了先別走等我回來,我今天下午就回去。” 他搶著說。

“給你帶了點東西。”

他總是這樣,每次出去都會給她帶點什麽東西回來,有時候是海城買不到的酒,或者是一些小飾品,無論什麽時候都會惦記著她。

“好。” 她應完就把電話掛了。

下午。

祁郡去紋身店去得很早,她有段時間沒去過了,想提前去熟悉一下工具。

紋身店就開在她家的那條巷子口,店麵不大,是周潮生開的第一家店,她在這裏跟著周潮生在這家不大不小的店麵學了一個完整的手藝,掙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在那家店裏,周潮生教會她如何反抗別人丟在她身上的肮髒詞匯,收留那個被李夢打個半死後丟在街邊無家可歸的祁郡,摸著她的頭說阿郡是世界最聽話的女孩子,是李夢不懂得珍惜,還告訴她,她的父親是個大英雄,隻不過是去保護其他城市的人,不是不要她了。

店麵就在巷口不遠處,想著想著沒走幾步就到了,她掏出鑰匙,彎下身拉起卷閘門,走進去開燈,消毒工具。

“有人嗎?” 門口傳來一個女聲。

祁郡走出去,看見門口一個約莫二十幾歲的女生站在門口。

看見祁郡走出來後,開口問:“你是祁郡吧?周潮生跟你說過了吧?我來紋身。”

點頭應聲,拉開簾子讓女孩進來:“嗯,進來吧。”

“給你看圖,簡單吧?” 女孩把手機遞給她。

一串被一朵朵小花包圍著的字母 “spring”,簡單卻又不失特色。

祁郡看到的時候怔了一下,突然想到李夢了。

女孩看到祁郡出神的樣子開口問:“咋了,這不難吧。”

“奧,不難。” 她回過神來,“你先躺上去,我先給你描圖。”

幾個字母,紋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弄好了。

女生看起來還挺滿意,說要加祁郡微信下次約她紋,她也不好直接拒絕,便也掏出二維碼加上了,加了後女生搖搖手和她道別走出門 。

剛一出門,手機裏一個微信轉賬過來,還附帶一條語音 “你哥說直接發給你。”

祁郡是個聰明人,明白周潮生的用意。

如果直接掃店裏的二維碼錢是到店裏的賬,他不止一次說過這家店就是他倆的,讓她別計較那麽多。

她打開朋友圈,看到剛剛那女孩發了張圖片,是她親手紋的“spring”。

看著這張熟悉的圖片,突然感覺心裏頭一悶,撈起桌上的煙推開門出去吹風。

正是下午六七點的時候,夕陽正緩緩下落,金黃色的日光肆意地拋灑在公路兩旁的梧桐樹,晚風吹得染過一層金光的葉子沙沙作響。

祁郡坐在店麵門口的小矮椅,“哢嚓” 點燃掐在兩指間的煙,張唇輕輕含住深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來。

腦子裏浮現那張紋身圖,其實李夢也有一個“spring”的紋身圖,父親還沒去世的時候,李夢就和她說過其中的含義。

李夢和祁明是在春天裏認識的,李夢是藝校歌舞團的,被邀請到祁明警校裏表演,兩人就在那個萬物複蘇的春天裏相識相愛。

再後來祁明要出任務,李夢為了紀念兩人初遇的日子,就把“spring” 紋在鎖骨上。

當時的兩人傳到哪裏不是一段佳話,可誰能想到多美的佳話都抵不住外界的**。

其實祁郡很少會想到李夢。

對她來說沒有意義的人沒必要多想,費腦費心,不值得。

她低頭輕笑一聲,是嘲諷的笑,不知道是在笑李夢,還是笑自己。

猛吸一口煙,仰頭吐出來。

江昭旭從老楊家那條巷子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幅場景。

郡坐在小矮凳上,兩條纖細修長的腿隨意晃動,穿著黑色吊帶,玫瑰紋身印在漂亮白皙的後肩上,兩指夾著細長的香煙,銀灰色長發被風帶著在空氣中放肆飛舞著。

江昭旭不是一個特別喜歡盯著一個東西看的人,因為這樣好像是被抓住一樣。

他討厭那種被控製,被拉著走的感覺,輕輕一瞥便移開視線。

祁郡抽完煙,掐滅後就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隨意一瞥,就看見站在巷口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麽,祁郡當時就覺得他就是那位H市來的少爺。

他身上的那股勁是海城年輕男孩子身上沒有的。

是一種肆意妄為,**不羈的勁。

那個年紀的男孩都喜歡用抽煙泡妞,打架喝酒來標榜自己,去費勁展示自己身上那股混混勁。

祁郡把這種行為統稱為裝逼。

可江昭旭不一樣。

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是刻在骨子裏的。

男孩還是簡單隨意的打扮,灰色上衣深色牛仔褲,沒戴帽子,祁郡視力很好,好到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麵容。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鼻尖上有一顆褐色的痣,下顎弧度流暢利落,生得一副招人的好皮相,額頭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點淩亂,光灑落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輪廓和五官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好像意識到祁郡的目光,往她的方向側目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就這樣隔著小小的街道對上了

目光剛觸及到江昭旭的眼神,就被怔住了。

那是一雙充滿野性的眼睛,是那種冰冷,沒有溫度的野性。

奶奶以前就說過,看人看眼睛,因為眼神裏透出來的東西不會騙人。

可想而知江昭旭到底是個多不好惹的人,就連她這樣一個因為眼神冰冷被孟微稱為對視殺手的人都被他怔住。

可她始終沒有移開眼,祁郡是個善於用眼睛來觀察的人。

能看出江昭旭渾身上下透出一種桀驁不馴,狠戾惡極的味道,不是像周潮生那種從小在江湖圈子裏混的浪**,而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是一種即使來到海城這種小地方都無法改變的不羈和傲氣。

兩人就這麽看著對方,較勁一般的,誰也不主動挪開視線。

直到她掐在手裏的煙灰掉一截,這麽落在那雙光潔漂亮的腿上。

被燙得一激靈,連忙用手推擦掉殘留在腿上的煙灰,轉身回店裏找水衝洗。

站在巷口的少年看到她這樣子,勾起唇角嗤笑一聲,轉身提步離開。

下午的街道很嘈雜,把少年那聲不知是嘲笑還是得意的笑流失在人流湧動的聲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