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狐狸

病房裏,氣氛比剛剛走道裏還要奇怪。

手機接通著的細微雜音,趙坤呼吸急促的聲音。

劉思遠見他遲遲不接手機,便掛了。

病房不讓抽煙,他哢嚓點了一支。煙霧中,拉了張椅子坐在趙申和對麵:“叔,怎麽處理你說。”

王一白見狀,彎腰再次玩起了手機。偷眼觀察著兩人,嘴角直抽。

不愧是以前認的大哥,是比自己牛。

哪怕做了上門女婿,當媳婦的司機,窮的買不起房,還是擋不住利刃出鞘一般的氣勢。

當著趙申和的麵,在病房裏,抽煙敢這麽帥。看老趙那隱忍的樣子,快炸了,快炸了。

老秦,秦興泉。

國內實業這塊的傳奇人物,六十歲的老網紅,人格魅力爆棚,劉思遠姐夫秦文龍的親爹。

論有錢肯定不是最有錢的,卻也不差錢。秦氏集團在國內存在三十幾年,早已經不是單純的商人可以形容秦興泉。

劉思遠跟對方關係如何,看他撥打電話的隨意程度,看秦興泉接聽時候的態度,可見許多。

這老趙雖然都城有人脈,但那是明麵上的,宛城人都知道。秦興泉這個都城人,三十幾年的經營,自身早已經是頂級的人脈。又有多少其它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誰知道。

趙申和手指抖了抖:“年輕人,這是宛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地方,誰插手都沒用。”

他隨意把劉思遠手指間的香煙拿過來,摁滅:“你信不信,就算秦老爺子親自來這,你仍然會坐牢。我兒子的傷,已經構成重傷。人證,監控,酒店,這都是鐵證如山。”

聽對方談起了法律,劉思遠有些古怪。

這是耍橫的沒用,開始講道理。

“叔,我如果不理解你心情就不會來這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也是個爽快人,咱就攤開了說,從頭開始說,爭取互相理解,大事化小。”

趙申和示意繼續。

劉思遠組織了下措辭:“事情的起因是趙坤跟我老婆的閨蜜聯合下套,導致微品牌這家公司陷入財務困境。然後,他們倆請我老婆去酒店,發生了後續這些事情。”

“趙坤重傷,事實擺在眼前。我記著他之前還有過一次緩刑經曆,期限還沒過。這種情況下,進入不該進入的場合就算了,還有非分之想,行非分之舉。我作為一個丈夫,要是連反擊都有錯,那啥殺人償命之類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已經沒意義。”

趙申和不動聲色:“你說這些有證據嗎?”

“沒有,但我在事後不信任宛城的醫療係統,把我老婆的血液拿出來一管送到了都城,目前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趙坤還沒那種做事不留蛛絲的能力,跟叔你道行差了不止一點。你能不能讓我坐牢可以試試,我一定可以讓他坐牢!”

趙申和語氣愈冷:“那就沒談的必要了。”

劉思遠歎了口氣:“我也不想談,不想來。是我那嶽父顧念著早年跟叔你的情誼,於心不安。再說這事,總歸對雙方影響都不是太好。傳出去,趙坤行未遂之事,他是男主角,女主角是我那傻老婆……”

“叔,聊到這就不說別的了。我說幾種處理方式,你看哪種合適。一,我現在報警,讓警察等趙坤能說話的時候弄清楚真相,等到檢查結果出來,直接把他給送進去。二,就此相安無事,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互不追究,互不報複。三,你出點錢,我把錢再給你。這樣一來我賠錢了,你麵子上能過去。”

趙申和已不想說話,這特麽是個徹徹底底的人才啊。

跟兒子大小差不多的年齡,可這思維表達方式上,簡直天差地別。而且看對方不急不躁,條理分明的樣子,分明沒拿趙家當回事。

也對,人家姐姐是秦老爺子的兒媳,自不怕宛城這些小打小鬧。

估計來這,都是被於靖海那膽小如鼠的玩意給強迫來的。

那種做事做人都差點意思的貨色,哪找來的如此出色的女婿?還讓人上了門,住進了他家裏。

趙申和有所決定:“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笑著站起來,手在劉思遠肩膀上壓了壓,去趙坤身邊坐下:“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沒教好,學好,落到什麽下場純屬活該。就算我再疼他,真槍斃嘍,也要忍痛再養一個繼承家業。所以,你最好馬上報警。”

劉思遠眼睛轉了轉。

談崩了?

不對,趙申和底牌都沒掀出來,何來談崩。對方的底牌是宛城商會的會長,代表,這倆身份,還有籠罩著整個宛城的關係脈絡。

他能把嶽父那家日薄西山的金融公司弄崩,讓嶽父坐牢,讓於薇甚至她身邊親人的公司全部遇到大麻煩。

但趙申和隻字沒提,這倒是讓劉思遠準備好的一些話不好出口。

老江湖還是老江湖。

能屈能伸,連和解都如此別具一格。

劉思遠猜測不錯的話,這件事隻要以後趙坤不再上躥下跳,應該算和解了。隻不過趙申和麵子上掛不住,沒直言。

……

離開醫院,劉思遠心思有些繁複。

他固然抓住了趙申和弱點,趙申和實際上也對他的弱點一樣心知肚明。不同的是,他說了出來,趙申和沒說。

涵養上,自己跟這種人還是差了些沉澱,不夠穩重。

王一白雲裏霧裏,緊步並肩:“這是妥了還是沒妥?到底咋解決?”

劉思遠笑,拋開了那點反常。

“解決了,就是得賠趙申和錢。”

“賠錢給他!憑什麽要賠錢給他!!特麽的,不找趙坤麻煩,那老東西就該燒高香了。”王一白激動,嚷嚷起來。

劉思遠上車,等他上來後道:“賠錢是我嶽父的事,你以為他不出點錢買心安能睡得著?不扯這個,接下來跟我沒關係了。你去哪,我送你回去。”

王一白腳翹到了前擋風玻璃上,一百五十度仰靠著座椅,懶懶悠悠:“我幫你這麽大忙,你不得表示表示。功勞不大,是不是苦勞不小。”

“晚上請你喝酒。”

王一白振作:“去鉑金公館喝。”

鉑金公館,市內最奢侈的一家綜合性娛樂場所,貴的讓人發指。

劉思遠搖搖頭:“沒錢。”

“你會沒錢?”

王一白不屑。

劉思遠低頭給嶽父發了個微信匯報情況,瞥了一眼:“你王大公子都沒錢,我沒錢多正常。”

王一白腦海中鉑金公館的各色美女浮動,深感有心無力:“我爸對我錢管控越來越嚴格了,說真的,卡裏五千都拿不出。得搞點錢呀,有啥門路沒。”

劉思遠倒理解他。

王一白雖貴為局長公子,周邊想送錢的不知多少。但這人有底線,不該收的不該拿的從來不碰。加上大手大腳的花錢習慣,惹事生非,吃喝嫖賭,手裏有錢才怪了。不過王一白頭腦不錯,朋友多,今兒合夥做個餐廳,明兒合夥弄個藥房,後個又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身上敲一筆……

錢肯定沒少賺,但肯定是不夠用。

劉思遠心知肚明:“門路倒是有,可你沒錢,有門路沒用啊。”

王一白坐直:“你能不能想招從你嶽父那裏幫我貸一筆?”

劉思遠挑了下眉頭:“我說你發什麽神經呢,這想法都有。”

“我又不是不還,解解燃眉之急嘛。”

“我也沒怕你不還,我是想知道你用多少錢,幫你想想辦法。”

“八十多,應該夠了。”

“我借給你。”

“真的。”

“對,不過我得知道你要做什麽。”

王一白精神瞬間抖擻,眉飛色舞的開始吹噓,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