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風雪抄表人

“秀芬,你怎麽不去申請?真要說吃低保也應該你吃!”馬桂蘭建議。

“嫂子,我申請什麽?我有手有腳,可以靠雙手養活自己,怎麽能吃國家的低保?”田秀芬搖頭,壓根沒往那方麵想。

“家裏就你一個,還得供明明上學,你一個女人家,哪裏容易?按這種條件足夠吃低保了。”

“嫂子,還沒給你說呢,明明現在長大了,能工作掙錢養活自己,不用再找我要錢交學費,我掙些錢能維持日常開銷就知足了,用不著再去申請低保,把低保留給那些更需要的人吧。”田秀芬指指一旁的冀明,為兒子驕傲。

“秀芬,我知道你能養活自己,可是現在大家都鉚著勁兒申請低保,白領錢的事兒不要白不要,你的條件已經夠了,有總比沒有強吧?你怎麽那麽想不開?”馬桂蘭掐了掐田秀芬的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我要是你的話,我早就申請了。你不知道現在咱村裏好多人盯著低保名額,都巴不得能吃上公糧,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兒誰不樂意呢?這一年咱村申請低保戶已經10來戶了。

以前有煤礦的時候,大家還能掙點錢,現在小煤窯全部關停,沒有經濟收入,好多人都沒了收入來源,都指望著這些低保過。

嫂子還能害你不成,我好話歹話說了這麽多,你好好想想,我給你關注點這事兒,如果再有消息的話,你聽嫂子的,報上名。

別心急回絕我,你是掙點錢夠自己吃喝就行了,可是你想過明明嗎?明明剛畢業還要說媳婦兒,哪哪都是錢,靠你自己能掙來嗎?現在有天大的好處擺在麵前,還不抓緊抓住?聽我的,我不會害你的。”

馬桂蘭語重心長的叮囑一番,這才轉頭出屋。

“媽,怎麽回事?大媽讓咱們申請低保?”冀明在旁邊聽得真切,等把馬桂蘭送走,一回屋立刻詢問母親。

“對,是申請低保,你大媽來找我說過幾次了,咱們村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大家都沒活幹,有本事的人都出去奔前途,沒本事的人都在這兒混吃等死。

條件差到一定地步就能申請低保,現在好多人惦記低保,已經有10來個低保戶,我估計過年還有好多人再申請。”田秀芬歎了口氣,很無奈。

聽了母親的話,冀明忍不住擰起眉頭。

以前的孟家堡富庶繁華,靠著煤炭這黑色的血液,人人都能致富奔小康,可是現在隨著煤窯關停,這座繁華的小鎮一瞬間落入貧困和落後。

昔日無窮的鬥誌變成了混吃等死,滿門心思琢磨申請低保戶,這個村垮了,光榮奮鬥的傳統隨煤窯的關停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跟不上時代的落後與頹廢。

冀明感歎不已,不過這種現狀他根本改變不了,吃完飯幫著母親貼對聯,收拾家務,等到晚上村子裏有了年夜味兒,鞭炮聲此起彼伏,遮蓋住了貧困和心酸。

第二天,冀明早起拜年,過著特色的年俗。

這個春節假期,孟家堡鄰裏之間談論最多的就是貧困戶的事兒,很多人對現在的評選憤憤不平,認為評出來的低保戶名額有失公允,好多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申報明年的低保戶。

春節假期轉眼即逝,初六冀明告別母親踏上返程的客車,回到單位已經是晚上。

他來到發展建設部,開始CAD製圖、線路規劃,第二天趕到現場開始作業,電力師傅也從家的年味兒中抽出身來,投入緊張的架線中。

在持續的工作中日複一日,時間飛速流逝,冀明24小時連軸轉,像陀螺,所有雜念都被拋到了腦後。

他成了老電力工人,穿上工服勞作在作業現場,一點兒看不出來是大學生,嫻熟的技藝分明是電力工人中的老手。

白駒過隙,時間飛逝,轉眼間過去兩個月,4月份,冀明被借調到營銷部。

營銷部在電力部門屬於前端服務客戶類型,主要負責電費收繳和線損管理。

電費收繳,線損管理這些在電腦上操作的活,冀明很快學會掌握,不出去坐辦公室的活一般都由女同誌完成。

而冀明和其他男同事一樣光榮的接到了抄表工作。

抄表是電力工人每月都要從事的重要工作,從電表上抄取電表底度數,計算一個月的電量,然後根據電量計算電費,對用電客戶完成電費收繳。

這是電力工人工作最基本最重要的。

因為計算電費需要,每月抄表日期都固定在同一天,風雪不顧,雷打不動。

4月7號這一天冀明第一次出去抄表,他的抄表卡片上有一百多塊表需要抄取,而且電表分散,任務量巨大。

7號這天大早起,六點左右,天還一團漆黑,冀明拿著抄表卡片趕去現場。

他騎著在舊貨市場淘的自行車,奔赴各個電表所在之處。

風狂雪大,白毛風如刀子一樣狠狠打在臉上,凍得臉生疼,冀明戴著棉帽子,將耳朵遮擋的嚴嚴實實,可依舊擋不住冰寒。

時間不等人,冀明沒有太多休息避寒的時間,隻能衝鋒在風雪中。

每到一塊電表前都第一時間完成示數抄取,這一項工作並不簡單,大多數電表都裝在牆壁的高處或者電線杆上。需要踩凳子或者爬梯子上去。

凜冽的寒風下,雙手凍得失去觸覺,整張臉也失去了知覺,冀明心中隻剩下完成抄表的念頭。

為計算電費和線損管理,一百多塊表都必須在今天完成,無論多晚都必須全部抄取。

冀明來之前已經跟老師傅學過經驗,用保溫杯盛滿熱水,口袋裏塞進一個饅頭,午飯晚飯就用饅頭配熱水充饑,這是老電力師傅的抄表竅門兒,節省時間,百戰百勝。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吞下多少風雪,冀明咬緊牙關忍著寒,踩凳子爬梯子,冰雪在他身上結成冰霜,成了雪人。

下午四點多,在冀明不停歇的努力下,隻剩下最後一塊兒偏遠地區的電表還沒有抄取。

冀明使勁兒跺了跺腳,緩解雙腿的冷麻,跨上自行車,奮力跋涉在風雪中,向著最後一塊郊外風電場的電表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