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家

老輩子考中科舉的人稱為秀才。

在電力工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的環境中,冀明這個大學生絕對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在大家的印象中,大學生就應該坐辦公室,那裏才是他發揮才能的舞台。

可冀明老和他們這些大老粗混在一起,跟著他們去作業現場,去一線。

這些人納悶,有些人覺得冀明在作秀,小小年紀就知道去一線給自己貼金,為履曆上增光添彩。

他們覺得冀明在現場就像古代的秀才一樣,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是書生。

隻不過礙於冀明師傅李大喜的身份,誰也不敢表現出來,但心底的輕視是難免的,開玩笑稱呼冀明秀才。

可慢慢的,大家都發現冀明和想象中的秀才不同,他沒有大學生的嬌氣,沒有一次搞特殊,在作業現場和他們吃住一起,剛開始上杆作業還比較困難,但是肯吃苦、肯學習,進步飛速。

在施工機械不方便進入的地方,需要人工刨杆坑,挖馬道,人工立杆,冀明先從這些幹起,出力氣,手掌磨出大血泡,都不叫一聲苦。

爬到杆上先做一些簡單的工作,掛地線,綁瓶子,在杆上呆的時間也從剛開始的十幾分鍾到半小時,再到兩個小時,從用帶繩傳遞幾斤重的絕緣瓷瓶,到二三十斤重的橫擔。

再到在上麵安裝球頭環、直角掛板,絕緣子串、耐張線夾,然後串接引線,有時候一呆就是三四個小時,等下杆時候雙腿酸麻得半天才能緩過來勁。

這一切的一切哪還像大學生?冀明已經完全融入這些老師傅當中,種種表現令人刮目相看,那些輕視和議論頃刻消散。

電力老師傅稱自己是電力老兵,冀明自然就獲得了秀才老兵的稱呼,為了叫著順口,大家有時候稱冀明‘秀才兵’。

在冀明逐漸適應工作中,10年2月14春節,法定節假日,冀明才有機會回家一趟,他搭了公司順風車到張家口市裏,然後坐客車回蔚縣老家。

村口,碩大的門樓直挺挺矗立,似乎在訴說昔日的繁華與榮光,來自天南海北的人早已四散東西,各奔前程,當初不用到小年,一進臘月就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的集市,早已杳無蹤跡。

臨近過年才見有人在門口貼春聯,小孩子在略顯空**的街道上追逐放鞭炮,黑色的汙水順著下水道流淌到街道,在天寒地凍中結成寒冰,一切顯得落後衰敗。

冀明快步向家裏走去,遇到串門的鄰居,他熱情打招呼問好,很快家遙遙可望。

家裏還是低矮的小平房,當年村裏發達時候,他家裏也有經濟條件蓋亮堂的大瓦房甚至是二層小樓,但是父親一心想供他上好學校,想他讀書出人頭地,家裏所有錢都花在了冀明念書身上,家裏的房子一直未變。

門開著,冀明見母親正蹬著梯子貼對聯,他連忙上去幫扶梯子。

“媽,我回來了,這爬高的活就交給我吧!”冀明笑著衝母親說道。

“哎呀,明明,你回來了!”田秀芬見到兒子,疲憊的眸中迸發出欣喜的光芒,連對聯也顧不得貼了,連忙下梯子,雙手的圍裙上蹭了幾下,伸手用力擠壓兒子的臉頰。

“明明,瘦了,又黑了,快進屋,餓了嗎?媽給你下餃子!”

田秀芬順手接下冀明行李包,拉著他進屋,讓冀明坐到**,而後順手拉開煤爐通風筒。

刺鼻的煤煙味升騰,煤爐裏的炭火發出熾熱的火光,在冬季這裏取暖做飯通用煤火爐,靠山吃山,這裏曾經盛產煤炭,單單邊角餘料就夠百姓生活用煤。

田秀芬在煤火爐上支撐起鋁鍋,倒上暖壺中熱氣騰騰的開水,也就十來分鍾,鍋裏熱水沸騰翻滾。

餃子下鍋,在開水中翻騰,香味升騰,盈滿整個屋子。

田秀芬看著坐在床頭的兒子,滿臉疼愛,“明明,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明天都除夕了,再不回來媽都準備去接你了!”

“媽,上班忙,不比以前上學,一放寒假就能回來!”冀明攤攤手表示無奈,刺鼻的煤煙味夾雜著水汽呼嘯鑽入鼻孔,惹得冀明劇烈咳嗽,

“媽,這煤氣味太大了,把煙囪接上去。”冀明掩住口鼻抱怨。

他們這屋裏燒煤火爐,就用鋁做一個簡易的煙囪,從煤火爐出煙口一直延伸到室外,將煤氣排放出去,防止煤氣中毒。

“這不給你做飯嗎?等餃子熟了,端下鍋我就接上煙囪。”

說話功夫,餃子翻了三滾,濃鬱的香味飄**升起,鑽進鼻孔,刺激味蕾。

田秀芬拿過漏勺,麻利的盛出兩碗推到冀明麵前,“明明,快嚐嚐,看好吃不?我包的你最喜歡吃的韭菜肉餡!”

一口下去唇齒留香,胃裏發出暢快的歡呼,冀明忙點頭,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頤。

在單位吃了這麽多天飯,都沒有母親做的好吃,冀明狼吞虎咽恨不得將舌頭都吞下去。

“明明,別心急,慢慢吃,別把舌頭燙掉了!”田秀芬笑道,用小碗碟盛來一小碟醋端給冀明。

看著兒子吃得心滿意足,田秀芬滿臉都是疼愛的笑容,開始拉家常,“明明,張家口怎麽樣?在那裏還適應嗎?張家口雖然不比北京,但好歹是市裏,在那裏生活就比在咱這好!”

聽聞母親的話,冀明猛然怔住,正在嚼得起勁的嘴也下意識頓住,他不知道如何跟母親解釋,他沒有去張家口,而是去了張北,張家口最北邊的縣,那裏風大雪大,也是落後的代名詞。

母親望子成龍,希望他去大城市過上好生活,就連回到落後的家鄉蔚縣都不同意,更何況去更加偏遠的張北。

難道他要向母親說為了中國的新能源夢想?估計這話剛出口,就被責罵給噎回去了。

冀明百般思索,思考著委婉說辭說服母親,哪知他這陰晴不定的神情變化被田秀芬盡收眼底。

知子莫若母的田秀芬立刻察覺出其中有隱情,當下直視冀明雙目,皺眉探尋,“明明,怎麽回事?你有事瞞著媽?”

“媽,我沒在張家口,我被分配到張北了!”冀明知道瞞不過,隻能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