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往事

如果說在看到崔殷的直播之前,賀章還隻是心痛傳家寶珍珠項鏈的突然丟失,那在看到彈幕熱火朝天地討論鮫珠到底需不需要李家一家人的命才能解百毒後,他心裏隻剩下一片凜然。

雖然他也不能確定那串項鏈上墜著的到底是不是鮫珠,但前腳妻子就“丟”了項鏈,後腳小侄子的病就好了起來,期間之巧合讓賀章想不多想都做不到。

如果隻是用鮫珠磨成粉喂下去就能治病的話,即便對妻子這種不事前告知的行為有些不滿和難過,賀章也不會多說什麽——無論是從外界看來,還是在日常生活中本身,家境富裕的妻子的確比他為家庭做出的貢獻更大,更何況他的確深深愛著妻子,連帶也很心疼那個自幼飽受不幸的小侄子。

一串死物而已,再如何貴重也抵不過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但前提條件是鮫珠本身就能解毒,而不是靠其他人的命去填。

賀章能堅信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不是那種能草菅人命的人,但他卻沒辦法完全相信自己的嶽父嶽母和大舅哥。

他不想在事情還未有定論的時候冤枉任何人,所以此時能做的也隻有在直播間一遍一遍反複發問——“鮫珠一定要飽飲鮮血才能有解百毒的功效嗎?”

好在主播注意到了他困獸般的嘶吼和呐喊。

“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屏幕中容貌冶豔的年輕女人笑眯眯的,吐出的話語卻讓賀章不寒而栗,“如果是短時間內中的毒,一般隻需要鮫珠粉和一些藥材輔助熬製成湯藥即可。但要是積年日久的沉屙累毒,恐怕就需要某些邪法配合了。”

“以人臨死時的死氣喂養鮫珠,就是比較常見的一種辦法。”

那一瞬間,賀章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或許……自己那串項鏈隻是普普通通的珍珠項鏈呢?或許……小侄子的確是因為醫療技術的進步和某種奇跡般的身體自愈好起來的呢?

賀章渾身發涼,掌心和脊背不斷地滲出冷汗。

正在這時,他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阿章,我洗了水果,你要吃一點嗎?”

妻子笑盈盈地端著果盤走進來,果盤裏是鮮豔欲滴的聖女果和紅得幾乎發紫的櫻桃。

一時間,賀章連日夜相對的妻子都覺得有些陌生。

“阿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發生什麽了嗎?”妻子微微皺著眉,表情是十足的關心。

賀章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無論如何,他相信自己的識人能力,也相信十多年間對妻子的了解和熟識不是假的。

他直接開口,“你還記得我媽給你的那串珍珠項鏈嗎?”

妻子的笑容垮了下來,語氣中也帶上些討好,“.…..對不起阿章,我當時去看小侄子時弄丟了。之後也去醫院找過很多次,都沒找到。”

“真的是丟了嗎?”賀章視線緊緊盯著妻子,“或者換個說法,小侄子的病好起來和那串項鏈沒有關係嗎?”

妻子一愣,神色有些愕然,“怎麽會有關係……你是想起來當初同學聚會之後我說要項鏈的事情了嗎?”

說到這裏,她又笑著搖搖頭,“說起來還挺不好意思的,我那時候就是想找個合適的理由和你搭話而已——我還沒和你說過呢吧,其實大三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隻是那時候少女心思太重,總覺得自己主動實在是太丟人了,結果一拖就拖到畢業。”

“畢業典禮的時候,我看到你和咱媽站在一起,你還那麽溫柔地給媽擋陽光,當時我就覺得要是對象是你的話,主動一次也不是不行。可惜畢業之後你一心籌備銀行的考試,我也不敢在那個時候打擾你,直到同學聚會,聽說你也順利考進了銀行,我想著既然你都立了業,那也該成個家了吧。”

妻子的笑容漸漸變得甜蜜,事至如今再說起那時的少女心思她已經不再害羞,隻是覺得回憶美好而酸甜,“但是直接和你說我看上你了,那肯定會把人嚇跑啊,所以我就迂回了一下——我那時候翻找畢業典禮偷拍的你的照片,剛好看見媽戴著的項鏈,這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嗎?”

“我以為暗示一下你就能懂了呢,誰知道你這個死心眼的還真以為我是想買那串項鏈啊?”

賀章的表情依舊沒有緩和,妻子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到底怎麽了,怎麽一直黑著臉?”

聽了妻子的話,賀章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剛剛在直播間得知的消息複述了一遍。

“.…..可那串項鏈的確是我不小心弄丟了,當時我在衛生間洗臉,就把項鏈摘下來放在了手台上,結果小侄子突發呼吸困難,我急著去看他的狀況,一時就忘記把項鏈戴上。等一切安頓下來的時候,項鏈已經不見了。”

“我那時候還調過醫院的監控,可衛生間向來是死角,項鏈那種東西又太小,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找到。”

妻子這麽多年對這件事一向很愧疚——雖然事後賀章也安慰過她,說那串項鏈其實並不值多少錢,丟了也就丟了。可她早在當初以項鏈為借口接近賀章時就知道,那是賀家的傳家寶貝,其價值不是用金錢能夠衡量的。

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明白才能化解兩人心中的疙瘩,妻子頓了頓,很認真地開口,“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主播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向你保證,我家裏絕對不會出現這種用別人的命救自己家人的敗類。”

賀章還有些將信將疑,妻子卻提出了另一個建議,“既然你很信任這個主播,不如直接給她留言,把我們這些事都講給她,讓她來看一下真相?”

“.…..好。”最終,賀章還是應了下來。

他又何嚐忍心質疑自己愛重的妻子的家人呢?更何況整整十幾年的相處,他也不願意相信那些對他視若親子親弟的家人們是殺人犯。

他寧可是自己胡思亂想質疑出錯,他願意為自己的不信任真誠賠禮道歉——哪怕負荊請罪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