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番外)你是神嗎?

曆任深淵的王都曾以身填海,由此,他們得到了一部分支配夢境之海的力量。

而這份力量空懸於幾位王儲之上,誰都無法毫發無損地獲得。

這場賭局,為的就是決定夢境之海的支配權。

但賭局被正義毀掉了。

夢境之海的支配權依舊無人能夠摘取,正義卻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

尤其是對夢境之海支配權視若股掌之間的第五王儲。

當他得知第三王儲屬意節製作為他的追隨者,而正義則一向對節製言聽計從的時候,第五王儲便已經動了殺心。

節製不能留,一旦她成為第三王儲的追隨者,正義便必然是第三王儲的人。

於是,節製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義正在飯館裏買炒飯——他和節製都很喜歡的那一家,節製尤其喜歡這家的蛋炒飯,難得會在吃的時候微微笑起來。

正義隻看到了滿地的血。

和躺在血泊裏,被染髒了的人。

“節製已經死了,”正義又重複了一遍,“所以,深淵是否存在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們都在追尋所謂的大計,”正義嗤了一聲,“但大計能讓節製活過來嗎?”

高塔沉默片刻,“你瘋了。”

他並不是在感慨,隻是在講述一個事實。

“或許吧,”正義點點頭,又笑了一聲,聲音淒厲如同惡鬼,“深淵中難道還有誰是正常的嗎?”

“從王到每一個深淵子嗣……”

“不都是瘋子嗎?”

這話高塔沒法答,畢竟他說的也不算錯。

深淵沒有正常人,隻不過是徹底的瘋和不那麽徹底的瘋的區別而已。

但是……

“夢境之海,你們都在爭奪這裏,”高塔緩緩搖頭,“我忽然覺得命運之輪那個瘋子也算是先知了。”

正義嗤笑,“因為夢境之海,才能讓我得到我想要的。”

“其他人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

“你要讓那個世界徹底融入夢境之海?”高塔又問。

“沒錯,”正義微微眯起眼,“深淵子嗣們的夢境並不夠虛幻,隻有深淵子嗣的夢境之海或許能催生出新的王,甚至是深淵的神,但並不能讓我複活節製。”

“而那個世界不同,那個世界的夢境更加光怪陸離,也更加充滿想象力。”

“如果那個世界被夢境之海吞噬,一定會產生起死回生的力量——我還需要嚐試和確認。”

“那個世界的人數足夠我的試驗,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你還相信神嗎?”看著表情陰冷的正義,高塔忽然又問。

正義咧了一下嘴,“我當然相信——沒有一刻,我比如今更相信了。”

“節製說她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而不是神。”他笑了一聲,“或許吧,但我依舊可以為她獻上供奉,獻上犧牲,獻上信仰。”

“我要審判深淵的罪孽,審判那個世界的罪孽,最終,我就是正義。”

“我將成為真正的,唯一的正義。”

“這也是節製想要的——我希望她醒來時,能看到她想要的世界。”

***

節製在一片蒼白的房間裏醒來,入目是壓得極低的天花板和刺目的白熾燈。

她穿著空****架出支離病骨的條紋病號服,身下是一張硬邦邦罩著純白床單的木板床,雙手交疊擺在小腹,規規整整的平躺著。

姿勢既有點像等待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又有點像等待被家屬告別的僵硬遺體。

意識尚還不算清醒,節製支起身子靠在床頭,眼前黑霧繚繞,整個人仿佛踩在千米高空的單股鐵索上,眩暈得惡心。

“正義......”節製下意識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在不過七八個平方的房間裏四處撞壁,卻沒有人回應。

節製怔了一下,心髒在胸腔裏雜亂無章地瘋狂跳動,她在一陣又一陣心悸裏忽然想起來——

自己已經死了。

緩過乍起的眩暈和心悸,節製有些遲鈍的站起身,邁步的姿勢僵硬且不協調。

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走過路,一時間連抬起腿的動作都有些陌生。耳邊依舊殘留著陣陣嗡鳴,節製慢慢揉按太陽穴,將視線投向四堵蒼白牆壁中唯一混雜著其他顏色的部分。

刷紅的楷體大字,帶著點淋漓的油漆尾巴,“歡迎來到夢境之海”,“海”字正下方是一個彎眼彎嘴的簡筆笑臉,嘴角咧得很開。

“神不愛祂的子民。

“所有人都背負罪孽,神並不寬恕他們,也無需他們贖罪。

“罪名肩負在罪人們身上,宣告他們的罪名。

“罪人們隻有祈禱,盡一切取悅神。

“神高居神座,對罪人們的禱告滿意,他們便得一時的安穩。”

“你究竟是神,還是罪人?”

節製沉默下來。

她不懂這是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記憶還停留在死亡的瞬間——第五王儲下了大心思確認她的死亡,她幾乎是流幹了血死去的,甚至連心髒都被殺手徹底捏碎。

可她為什麽會活過來?

“正義……”她低低念出一個名字。

“神是奇怪的。他們不但借助我們的惡來懲罰我們,也利用我們內心的美好、善良、慈悲、關愛,來毀滅我們。”蒼白的牆上一行字又開始緩緩浮現。

節製看著那行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這裏是夢境之海,所以,”她輕聲開口,語氣卻很堅定,“正義選擇了背棄大計,是嗎?”

“你很聰明。”牆上那行仿佛淋漓鮮血的紅字緩緩浮現。

“但因為你的聰明和無所求,這個世界將被毀滅了。”

節製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會的。”

“我相信人的力量,”她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笑,“我的稿子很快就要寫完了。”

“正義或許沒有看到,但他會理解我的。”

“我寫稿子不是為了傳遞痛苦和絕望,”節製聲音柔和下來,“正義會理解我的。”

“或者說,總有人會讓他理解我的。”

“我始終相信人的力量,作為人的自我保護和保護他人的力量——而非神賜下的平和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