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愚者

北司四下裏打量著這個看起來頗有年代感的科研室,思考了一會兒,“重疊的時間和空間嗎,將科研室初創時的狀況,科研室最鼎盛時的狀況以及科研室被大火焚燒過以至於破敗不堪的樣子重疊起來……”

“的確有這樣的可能。”北司微微抬起頭,又看了一眼依舊明亮得近乎蒼白的頂燈,“如果說走廊外和大廳中是科研室最鼎盛的時期,而科研室中則是科研室初創的時期,對麵的那條走廊則是大火焚燒過後的時期……”

北司說著,又搖了搖頭,“但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地將數個空間和時間重疊在一起?”

崔殷也微微擺了擺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看來要回到大廳,看一看那個機器才能得到答案了。”

在一路白色燈光的照耀下,崔殷和北司回到了大廳。

倒金字塔形的機器依舊佇立在原地,塔尖抵著地麵,塔頂則直接連接天花板。

金屬梁條相交處的鏤空中,淡藍色的光芒依舊在有節奏地脈動著,仿佛一顆不斷收縮膨脹的心髒,在一下,一下,一下地跳動。

野獸般匍匐在原地的機器發出低低的嗡鳴聲,在藍光的流動中一次又一次地宣告著其強烈而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而崔殷曾感覺到的那股劇烈排斥和違和感依舊還存在著,甚至越演越烈,似乎是越來越急促的警告,在驅趕著一切試圖接近這座機器的不速之客。

“就讓我看看這個機器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吧,”崔殷舉起手中的勾魂筆,對著那座倒金字塔形的機器便一筆點了過去。

勾魂筆的筆尖泛著淡淡的紅光,那點看起來並不如何強烈的紅光卻在接觸到龐然巨物的機器時瞬間炸裂開來,在一瞬間便將看似堅不可摧的銀白色機器炸了個支離破碎。

從機器由無數鋼梁搭建的外殼上,碎裂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紋,而後一根根鋼梁順著裂紋砸落在地上,很快便剝落得隻剩下內殼一個橢球形的黑色內膽。

那個大約一米直徑,兩米高的橢球內膽以一種足以讓牛頓老人家氣地掀棺而起的姿態懸空立著,看起來沒有任何開門的位置。

“一次性的?”崔殷繞著橢球形內膽繞了一圈,有些奇怪,“澆灌成形的空心金屬橢球?”

她自己說著,自己便搖頭否定了,“這種大型機器顯然不會隻有這麽一個一次性的內膽。”

“看來還應該有一個我們沒找到的開門方式,小帝君,您覺得呢——”崔殷微微側過頭準備詢問小帝君的意思,然而看到的一切卻讓她瞳孔猛地一縮。

少年體型的北司胸口插著一把鋒利而黑沉無光的匕首,半個胸襟的衣物都被赤紅的鮮血染成了紅色,仿佛一束怒放的玫瑰,血腥而美麗。

“小帝君……”崔殷的大腦在某一瞬間一片空白。

她近乎慌亂地向北司的方向走了兩步,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

“小……”崔殷張了張嘴,卻沒能流暢地發出聲音。

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究竟有什麽是她錯過的,才會讓小帝君受到這樣的傷害?

怎麽會這樣?

無數個問題在崔殷的腦海中徘徊,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可目光觸及大片大片殷紅的血跡時,所有的理智和自持仿佛都化為了灰燼。

生死簿散發著濃烈到幾乎赤金色的光輝,勾魂筆筆尖的一點朱色紅得鮮豔欲滴,崔殷束起的馬尾無風自動,一雙墨黑的狐狸眼中隱隱有血色一閃而過。

***

“您好啊,酆都大帝……北司帝君。”一身一絲不苟西裝三件套的男人右手手掌抵在左胸前側,緩緩鞠躬,施了個頗為恭敬卻不知來自何處的禮節。他的語調優雅,聲音低沉,句尾仿佛帶著某種譏諷似的微微上揚。

北司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表情沉靜,“你是深淵的子嗣?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們的老巢嗎?”

這是一個純白色的空間,除了自然的白色光芒外一無所有。

北司和對方就相對著站在這裏,似乎距離很近,又似乎遠得無法分辨。

在這裏,並沒有現實意義中的時間和空間的分別。

男人的臉上戴著一副沒有任何裝飾物的素白麵具,一雙微微的鏤空笑眼,除此之外整張麵具平整無波。

他緩緩張開雙手,帶著白色絲質手套的手掌攤平向上,“您的問題很多,但不要擔心,我會一一為您解答的。”

“因為,您是我所認定的,將帶領我們實現大計的主人。”

聽見對方最後的一句話後,北司緊緊皺起了眉頭,“你的主人?你究竟是誰?”

男人發出一聲低沉的輕笑,“您不是很清楚嗎?我是您忠實的仆人,您的,愚者。”

“愚者?”北司一雙剔透的桃花眼死死盯著對麵戴著麵具看不清麵目的男人,“深淵的子嗣……”

“為什麽稱呼我為主人?”

這個時候,北司忽然就意識到了當初謝瀾唐突稱呼崔殷為賜名者時崔殷的心情。

大抵就是又茫然又警惕,時刻懷疑這是對方搞出的什麽新花樣。

“您不記得了嗎?”自稱愚者的男人緩緩搖頭,微微歎了口氣,“您屬於深淵——雖然流落這個世界已久,但您永遠都是深淵的王儲之一。”

“當然,若您願意戴冠,您的兄弟姐妹都不會是您的對手,您必將是最後登上王座的那位勝利者——我是如此堅信的。”

“深淵的王儲?”北司微微眯起眼睛,他想起了前任酆都大帝講述給他的關於他從深淵之口掉落出來的這麽一個身世,不由得有些驚疑,“你們自稱是深淵的子嗣,既然如此,你們應當服從深淵的指令吧?”

“怎麽還會尋找所謂的王?”

愚者又輕笑一聲,“看來您的確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您忠誠的仆人會為您講解一切您想知道的事情。”

“您的仆人隻想請您盡快返回深淵,完成戴冠之禮——您不記得了所以不清楚,您的那些兄弟姐妹如今已經將深淵搞成了一團亂麻,”他緩緩搖搖頭,語氣譏諷,“都是一群德不配位的廢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