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我是個罪人,懦夫

崔殷看著在說出“這件事……和深淵有關”後便短暫地陷入沉默的未玄,並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未玄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定定盯著**蒼白的床單,有些艱難地開口,“深淵的子嗣已經入侵了這個世界。”

“他們自稱徘徊在死亡之外的影子,在無數個曆史裏遊**的幽靈,以及,來自深淵的無名氏。”

崔殷注意到了未玄的用詞,她緊緊皺著眉,發問,“他們?來自深淵的人不止一個?”

“沒錯……不止一個。”未玄的手指攥緊蒼白的床單,過於用力以至於指節都在微微泛青,“如果那個人沒有騙我的話……”

“這次入侵這個世界的深淵子嗣一共有七十八個。”

崔殷眉頭皺得更緊了,“七十八個。”

這可和她曾經想的隻有一個兩個,最多十個八個完全不同。

以陰陽兩界至今完全無法調查得到深淵信息的現狀來看,深淵子嗣入侵世界幾乎可以類比為外星人造訪地球。

而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對這個世界抱有的並不是善意。

或者說,他們是充滿惡意的入侵者。

“你說的人又是誰?”崔殷轉而發問,語調嚴肅。

未玄停頓片刻,緩聲開口,“他自稱權杖-侍從。”

“塔羅牌?”崔殷一愣,“你能知道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進入這個世界的嗎?”

未玄搖了搖頭,“我已經在這裏很久很久沒有離開過了,外麵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清楚。”

“我在製造這個蜃境時,就撕碎了靈魂,將其中的一片靈魂碎片放置在了這裏——隻有能找到重疊蜃境兩層交界的人才會進入這裏,見到我。”

崔殷很快就懂了,“你隻是未玄的靈魂碎片,一直呆在這裏的目的就是等待有人找到你……你是為了示警?”

未玄點了點頭,“深淵將要入侵這個世界,他們會首先攻陷地府、天庭,以及冥界,並將這三處作為他們侵略整個世界的橋頭堡,以此達成他們的大計。”

“達成他們的大計?”北司微微蹙起眉頭,“他們不是為了侵略這個世界嗎?”

“不……”未玄沉默了一下,“侵略世界隻是他們達成大計的手段,他們最終要做的是完成大計,迎來真實的樂園。”

“真實的樂園”,崔殷反複嘀咕了兩遍這個詞語,接著用力搖了搖頭,“我反倒寧願他們隻是為了侵略世界了。”

眾所周知,邪教是比侵略軍還能給人洗腦,讓人為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頭號危險。

因為邪教徒是真的認為自己在為“世界大同”而努力奮鬥、前赴後繼、舍生取義、至死不休……

他們從根子上就是發爛發臭的,偏偏卻能長成一棵腐爛到底的參天大樹。

相比於對付已經擁有一套“堅不可摧”的思想邏輯和鏈條的邪教徒,崔殷更願意麵對十個加強連的侵略軍。

至少侵略軍能夠被失敗和挫折嚇退,然而“虔誠”的邪教徒卻都是一群虔誠的瘋子。

他們不惜為實現大業獻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命。

地府就有很多犧牲的鬼差死於邪教徒的以命換命,奮力反撲。

“你知道他們所說的真正的樂園是什麽嗎?”沉默片刻,北司再次發問。

未玄又搖了搖頭,“我不清楚,權杖-侍從隻需要我為他製作蜃境,他偶爾在心情好的時候會和我念叨一些深淵子嗣們交流時獨有的語言,但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和我說話。”

“我也是在聽了很久之後才勉強學會了一點深淵子嗣的語言。”

“隻有‘真實的樂園’這幾個字,是他在這個重疊蜃境建完後告訴我的——‘真實的樂園從天而降,落在深淵之口’。”

崔殷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生死簿,“深淵之口……”她下意識看了北司一眼。

北司自己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前任酆都大帝曾經說過,北司就是他在深淵之口撿到的。

“對方還說過什麽有用的信息嗎?”

未玄似乎回憶了一會兒,“雖然來到這個世界的深淵子嗣一共七十八個,但這七十八個深淵子嗣並不都是平等的。”

“我曾經聽到權杖-侍從稱呼一個人為隱者大人。我猜想,二十二張大阿卡納牌對應的深淵子嗣應該是上級,而五十六張小阿卡那牌對應的深淵子嗣則是相對的下級。”

說到這裏,未玄停頓一下,才接著說下去,“我其實是蜃神遺落在外的一顆蜃珠,在某一天懵懵懂懂有了靈智。”

“接著,我便被權杖-侍從撿了回去。”說到這裏時,未玄微微垂下了頭,聲音也變得更加沉重,“對方欺騙了懵懂的我,自稱是我的哥哥,並說我和他應當相依為命,與他互相為彼此付出所有。”

“他幫助我化形,並且讓我為他製造蜃境。”

未玄苦笑一聲,仿佛在嘲笑自己曾經的天真和單純,“我相信了他,並且無比地信賴著他。”

“我透支自己的生命,耗盡所有力量,隻為了幫助他建造這個重疊蜃境。”

“重疊蜃境製造完成,我卻在偶然間聽到了他和所謂隱者大人的交流——他們計劃著侵略這個世界,讓這個美好的世界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而我,製造了這個重疊蜃境的我,也是他們的同謀。”

未玄緊攥著床單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他平複了一下情緒才繼續開口,“得知這個消息後,我便撕裂了自己的靈魂,將這片靈魂碎片留在這裏,寄渺茫的希望於會有人來到這裏,接到我的預警。”

“而後……”

“……我自殺了。”

未玄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我很沒用……我知道。”

“我明明不該以死亡逃避這一切的,但……我還是做了逃兵……”

“我本該徹底結束由我製造的罪孽,但當我知道我無法與權杖-侍從抗衡的時候……我還是退縮了,逃避了……”

“我是個罪人……是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