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欲加之罪

徐嬤嬤,她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按理祖母不應在這個時候找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蕭樂欣眉頭一皺,直起腰身背轉過去,淡淡問:“誰?”

“姑娘,是徐嬤嬤。”出聲的是知琴,她和知棋兩人攔不住徐嬤嬤,隻得任由人闖進內院。

徐嬤嬤立在屋外,朗聲開口:“六姑娘,眼下不過戌時,老太太積食難消,請您即刻去壽安堂說話。”

蕭樂欣臉色微沉,眼底冰冷,徐嬤嬤的意思再是明顯不過,戌時不至,祖母又未睡,她別想用“已經睡下”這四字來推脫了。

壽安堂今日怕是不得不去了,可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香美人的毒晚一刻解就多一層變數,加上宸王的身體怕已被金剛石粉末之毒傷了根基,她不能賭。

“徐嬤嬤,你先……”

蕭樂欣話還未出口,就被徐嬤嬤給打斷了,她大聲道:“六姑娘,老太太身上被就不爽快,白日裏又因著六姑娘的事傷神傷心,現下喊姑娘過去說話,也是為著姑娘的事。今日若是見不著姑娘,老太太怕是夜不能寐啊。”

幾句話就誅心,不愧是祖母的陪嫁。

蕭樂欣神色一泠,正欲開口辯駁,衣袖被人輕輕一拽,她狐疑回眸,隻見李宸謹指腹沾了茶水,快速地在桌上寫了幾字“無礙,但去無妨”。

蕭樂欣同樣伸手沾了茶水,快速在桌上寫了“時辰”二字,她知道李宸謹明白她的意思。

李宸謹靜靜地看著蕭樂欣,骨節修長的手指著桌上“無礙”兩字,神情平靜,清俊的麵容沉穩自持,令人莫名的就願相信他的話。

蕭樂欣還在猶豫,可兩人一來一回這麽會的功夫,門外的徐嬤嬤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再次拔高了聲音。

“若是六姑娘已經睡下了,老奴進來伺候姑娘起身。”說著,便要推門進去。

“嬤嬤,這是姑娘閨房,姑娘沒發話你怎麽可以闖進去。”知琴立刻閃身攔住,徐嬤嬤麵色一沉,揚手去推知琴的同時身體頂向屋門。

“吱呀”一聲,蕭樂欣先一步從裏頭打開門。

門開的一瞬,徐嬤嬤兩眼往屋裏瞅,知琴立刻拉著知棋,兩丫頭用身體擋住徐嬤嬤的視線。

蕭樂欣提裙走出房間,冷笑了聲:“嬤嬤似是想進去瞧瞧?難道祖母說的不是讓我即刻去壽安堂?”

“不敢,六姑娘說笑了。”徐嬤嬤當即收回視線,側身退至一旁,“六姑娘,請。”

蕭樂欣也不多言,提步就走,知琴卻在此時開口:“姑娘。”

知琴福身行禮,然後掩著嘴連咳了幾聲,“今晚讓知棋陪您去壽安堂吧,奴婢怕是有些著涼了。”

聞言,蕭樂欣麵露憂色,白日裏知琴嘴上說著無事,她見她麵色如常也就未掛在心上了,卻是忘了知琴身體瘦弱,可不如知棋那般皮實。

“你趕緊回屋躺著,我讓人叫個大夫給你瞧瞧。”

知琴忙搖頭:“姑娘,不必了,奴婢趟趟就好,姑娘,您快去快回。”說著,給蕭樂欣整理了下披風。

蕭樂欣見她麵色尚好,且事從權宜,當即喊了知棋,徐嬤嬤跟在後頭,三人快步往壽安堂去。

……

還未踏進壽安堂,蕭樂欣就聽見裏頭傳出的說話聲。

“母親,兒媳實在是沒法子了,想起母親白日裏的話,我這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怕也怕死的。”

王氏邊說邊捏著帕子輕拍著自己的胸口。

“六姑娘竟然幹出這等糊塗事,濕身被人瞧見這可怎麽得了。這也怪兒媳不懂事,聽信玉清觀道士的話,說什麽一定要是老太太嫡親的親孫女才會心誠則靈,要是苓兒能去,六丫頭,兒媳定是使喚不上的。”

“嬸母這是說的什麽話。”蕭樂欣快步進屋,先是給老太太行李問安,隨即冷眼看向王氏。

“要是欣兒沒記錯,嬸母這時候理應在祠堂,怎得這時候了還來擾祖母安睡。”說著,看了眼屋內的其他人。

一旁悄無聲息站著的人低垂著腦袋,身形略微佝僂,全身都在顫抖,似乎很是害怕。

李管家。

蕭樂欣嘴角微牽,心下了然。

“母親,兒媳還是先退下吧。”王氏說著就要起身,“早就猜著兒媳這樣必要忍出閑話來,可我是真的……兒媳這就去祠堂跪著。”

欲言又止,王氏這苦情計是信手拈來。

蕭樂欣哪裏不知道她的詭計,祖母說罰跪兩個時辰,可沒定具體時間,白日裏人多嘴雜,王氏決計不會去祠堂留人話柄,肯定是盤算著等入夜,下人們大多也都休息時,到時裝裝樣子,這罰跪就算完了。

不過,王氏此時帶著李管家告她的狀,蕭樂欣還真是意外了,難不成她是連裝個樣子也不願了。

“坐下。”

正位上的蕭老太太發話了,王氏扭捏了幾下快速坐下了,臉上是得意的笑。

“祖母,您喊孫女來說話,眼下我看您正有事,不若孫女明明日再來……孫女是真的有些困了。”蕭樂欣分秒必爭,此刻她不予在此多作糾纏。

誰知,她話音剛落,老太太就一聲斷喝:“跪下,做出這等醜事,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蕭樂欣麵上一愣:“祖母,您說什麽,孫女不明白。”

“六姑娘,你就實話說了吧,這都送到國公府大門口了,李管家都瞧見了,瞞不住了。”王氏開口,盡量藏起臉上的幸災樂禍。

“說什麽?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想讓我說什麽?”

王氏捏著帕子,作勢掩著嘴角,眼神卻是不著痕跡的往李管家處瞅了一眼。

李管家當即抬頭,大聲控訴:“老太太,今兒個六小姐從宸王府的馬車上下來,多少雙眼睛瞧見了,可不是我胡說啊。而且,就因為我多問了一句,六小姐就打了奴才,奴才臉上的傷也是鐵證啊。”

李管家指著紅腫的臉,兩眼看向蕭樂欣,眼神憤懣中又帶著一絲絲不敢言的委屈。

蕭樂欣轉頭望去,頓時有些傻眼,李管家的臉就跟當麵挨了一悶棍似的,腫的跟個發麵饅頭一樣。

她的手什麽時候成鐵砂掌了,兩個耳光就把人打成豬頭了,想想也是可笑。

“你騙人,我們姑娘才沒有把你打成這樣!”知棋連聲喊冤,“老太太,李管家騙人,姑娘沒下這麽狠的手。”

“母親,你看六姑娘身邊人都承認了,管家也是為著姑娘和咱國公府好呀。”王氏裝著抹了把眼淚,“別是因為李管家是我娘家那邊人,就有人看不慣了吧。”

話音一落,李管家立刻添油加火。

“老太太,奴才真是怕六小姐年輕不知輕重,六姑娘,奴才真是為著您好才向二夫人和老太太說明這一切,您在心底可千萬別記恨啊!”

“你,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在府門口對我們姑娘言語衝突。”知棋真是氣瘋了,可她一張口又辨不明什麽,而且她雖笨也不傻,她這是跳坑裏了。

以往知畫來春澤苑前,蕭樂欣出門都是知琴跟著,雖然知琴手無縛雞之力,可她心思靈巧,一點即通,斷斷不會往敵人挖的坑裏跳。

“姑娘,我……”知棋真恨自己這張笨嘴。

蕭樂欣輕捏了下知棋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即上前一步,兩眼直直地看向上方的祖母,神情間泰然自若。

“祖母,孫女摔下萬丈懸崖,幸得宸王府一位嬤嬤所救,她可憐我小小年紀有此劫難,用王府馬車送我回來,有什麽問題嗎?”

“什麽嬤嬤,奴才並未見什麽嬤嬤,六小姐一張巧嘴,奴才當真是辨不明了,求老太太明察!”李管家當即反駁。

“兒媳雖未見馬車長什麽樣,可管家後來打聽了,那是宸王爺的專駕,要是沒有主子授意,哪個下人敢做這樣的主。”

王氏跟著張口就來:“孤男寡女的,六姑娘衣裙盡濕,這可……怎麽是好。”

“孽障,你還有什麽話辯駁,出了這等事還想著欺瞞我這個老太婆!”

蕭老太太氣得抬手抓了一旁的茶盞就往蕭樂欣身上砸。

蕭樂欣早有準備,閃身躲開。

“祖母,您不能偏聽偏信,孫女說的句句屬實。”

王氏起身,走到老太太身旁:“母親,想來這種事六姑娘是不會承認的。既然事情已經出了,我們想辦法遮掩就是,可六姑娘總得避避風頭,不日後的春日宴,想來還是不要出麵的好。”

春日宴。

蕭樂欣心底冷笑數聲,一石二鳥,原來王氏真正的用意是在春日宴。

“過去”,她似乎是因突感風寒,身體不適並未參加春日宴,結果讓蕭芳苓在春日宴上出盡了風頭。

借此,蕭芳苓不僅成功進了京城貴女圈,更是讓她得了長公主的青睞,親自為她結發及笄,一時間真是聲名鵲起。

現在想來,“過去”她突染風寒也是王氏母女的傑作,這輩子絕不如她們的願!

春日宴尚有些時日,來日再做謀劃,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離開壽安堂最是緊要。

主意一定,蕭樂欣偷著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淚水頓時盈滿眼眶,小鼻子一皺,滿臉都是委屈。

“祖母,欲加之罪,孫女辨不明他們!”

蕭樂欣跺了跺腳,麵紅耳赤,佯裝氣壞了下的任性,轉身就往外跑。

隻是,她還未出正房,小廝就手拿著一份拜帖匆匆進來。

“老太太,宸王府的人求見,這是拜帖。”

蕭老太太神情微動:“人呢?快請進來。”

話音一落,一道身影走進來,微笑著看向蕭樂欣。

見到來人,蕭樂欣驚訝極了:“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