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對不起,我來晚了

夕陽滿積水,邊色滿春空。

一轉眼頭頂漫天的日頭就漸露了下山之色,蕭樂欣抬眼看了看天,算了算時辰,應是快至申時末了,再過會就是日薄西山、酉時日沉了。

也不知知棋怎麽樣了,有沒有安全回府了?

蕭樂欣一邊撥開旁邊的雜草叢,一邊腳下不停地往西走。此刻她尚能根據日頭來辨明方向,一旦夜晚來臨,她就真是東南西北完全不分了。

走了這麽久的路,雙腿已不是自己的了,心中還要時刻注意身後有無人追上來,蕭樂欣真是神思倦怠,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了。

此時又餓又渴,蕭樂欣拖著疲累的身體一步步挪移著,突然間耳邊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心下一驚立刻蹲下身,藏身進茂密的矮樹叢中。

不遠處,虎子打前陣,手中捏著一柄短刀,揮砍著路前方的雜草。他有些搞不懂老大的邏輯,前麵追得好好的,突然間又返回來了,還一路沿著林中的小溪追,可結果到現在了還是不見蹤影。

“老大,我們這無頭蒼蠅似的,到底往哪去?這人也真是夠能跑得,半天了愣是連個人影都不見。”

刀疤男沉默不語,一雙鷹眼時刻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突然他伸手一擋,攔住了虎子的去路,還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

虎子當即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刀疤男幾步越過他走到前麵,粗糲的手指劃過一旁的矮木叢,信手抓了掛在矮木叢上的一片衣角。

經絲絞纏,質地輕薄,是上等的綾羅綢緞。

他捏在手心細細摩挲著,一雙銳利的鷹眼往四周仔細察望,很快就發現了有一處的矮木叢很是古怪。他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故意加重了腳步走過去。

“別躲了,看到你了,自己出來的話還能少受點苦頭。”

耳畔草木唏噓聲漸近,蕭樂欣知道這回是真被發現了,她按下小金扇的暗器開關,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刀疤男嘴角微微揚起,倒是有些佩服這個小姐了,大家閨秀能臨危不懼,腦子裏還真是裝了點多少的。

他單手撥開雜草叢,長臂一伸衝向蕭樂欣。

蕭樂欣眸光一泠,眼瞧著一隻手抓向自己,她“唰”的一下展開折扇,劈向那隻手。

“唔……”刀疤男一聲悶哼,猝然收回右手,他沒料到這個女子身上居然還帶了利器,一時間倒是愣住了。

趁著刀疤男愣神的片刻,蕭樂欣當即轉身逃跑,剛才能夠得手全憑僥幸,她自有自知之明。

“哎,老大,人跑了!”虎子傻眼,居然還有人能從他老大手中逃脫。

刀疤男目露凶光:“還愣著幹什麽,快追!”

“是,老大。”虎子拔腿就往前追去,不費吹灰之力就跑在了蕭樂欣前頭。他轉過身麵對著蕭樂欣,雙手叉腰,一臉得意的笑。

蕭樂欣大口喘著粗氣,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結果還未轉身就瞟見刀疤男已經截斷了她的後路。

這下真是窮途末路了!

“跑呀,怎麽不跑了?”虎子眯著雙眼一臉挑釁。

既然前無退路,後有追兵,蕭樂欣也不折騰自己的這雙腳了,她拿出懷裏的帕子,佛開自己早已淩亂的妝容,輕輕擦拭了下臉上的汗,隨即找了一旁斷了半截的矮樹樁,把帕子墊上,落座。

虎子年紀小,見她不慌不忙、毫無畏懼的架勢,當即就被唬住了。

這看著好看柔弱的小姐不會深藏不露吧,畢竟老大在她手中可是吃了虧的。

虎子不敢亂動,隻是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個好看地不像話的小姐。

刀疤男緩步到來,見蕭樂欣側身而坐的側顏,心底微微一動。

三個人各占據一方,晚風徐徐吹來,蕭樂欣平緩了自己的呼吸,靜靜開口道:“兩位兄弟要是求財,對方出的金銀,我可以給雙倍,要是不夠,三倍四倍也可以談。”

江湖悍匪求得不過就是金銀,她蕭家多的是。

“老大,她說給我們三倍。”虎子年紀輕,定性不足,一下就心動了。

刀疤男一個眼神飛過去,虎子立刻噤聲半句都不敢開口。

“蕭國公府還真是財大氣粗,蕭家老一輩靠出賣摯友發家致富升官發財,恬不知恥。沒想到小輩也是如此厚顏無恥,還真是一脈相承。”

原以為刀疤男不過是年過三十的壯漢,此時近距離聽其聲音,喑啞粗糲,像是年過半百有餘了。

而且,話音裏極近不屑於他們蕭家,看樣子這個老大今日接下這活不隻是受人所托,還有報前人的私人恩怨在。

隻是……出賣摯友發家致富升官發財,這話從何而起?

雖說的是蕭國公府,可京都城誰人不知整個國公府有錢的不過隻是他們蕭家長房。

蕭樂欣暗自思附著,跟這個老大有私人恩怨的不知是父親還是母親母家那邊。

“怎麽不說話,做賊心虛嗎?”刀疤男冷哼了聲,銳利的一雙鷹眼裏全是嘲諷。

蕭樂欣也不帶怕的,她一臉平靜道:“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真正做賊心虛的人應該是你們吧。”

“嘖,嘴皮子還挺利索的,老大,我們趕緊綁了她,待會完事後拿到錢咱們就走。”虎子卷起袖子就想上前動手。

蕭樂欣拿著小金扇,輕點著自己手心,在虎子欲動手的前一刻驟然間變了神色,眼神一冷:“要是不怕死,就試試。”

“你手無縛雞之力,剛才得手不過是僥幸,你以為我們還會再次上當?”刀疤男一早就看出這個女人是故弄玄虛,“這會不會有人來救你了,乖乖的跟我們走,還能少吃點皮肉之苦。”

聞言,蕭樂欣心下一動,沒想到這個刀疤男還會憐香惜玉,心念一轉,出言試探。

“大哥,我知你們跟那些真正的江湖盜匪不同。既然大哥不是那等胡作非為之人,為何要做這傷天害理之事,我與你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今日不能放我一馬,來日大哥若有任何難處,隻管來蕭國公府找我,我蕭樂欣絕不會不認賬。”

“呸!去他媽的蕭國公府!”

一說到蕭國公府,刀疤男的神情語氣都變了,蕭樂欣當下明了,這私人恩怨是出自父親了。

“你不說蕭國公府我還能聽你嘮叨幾句,眼下就別怪我了。你叫蕭樂欣,是蕭博聞那狗賊的女兒?”

刀疤男口出妄言,蕭樂欣一聽他詆毀自己的父親,臉色一沉,起身回頭望去,眸光森冷,慍怒道:“放肆,我父親豈容你如此口出惡言。”

蕭樂欣轉過身,露出全部麵容的一瞬,刀疤男就呆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少女。

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眉眼間還有幾許的稚嫩之色,可即使是這樣,也全然蓋不住她的天人之姿。此刻,眼前的少女麵有慍色,怒目圓睜,亭亭玉立之下渾身有一股上位者的淩然貴氣。

太像了!尤其是她額間的花鈿,簡直就與當年……一模一樣。

刀疤男一臉不可置信,吞咽了下嗓子,開口問:“你說你是誰?你是蕭博聞的女兒?不可能,我這就撕開你的麵具!”

刀疤男一秒之下癲狂,一改之前的冷麵冷情之色,瞪圓了雙目衝蕭樂欣衝過來。

蕭樂欣被他突然的轉變給嚇到了,連退了幾步之後頹然地摔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那賊人衝她逼近。

驚懼之下,她都忘了手中還有小金扇護身……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刀疤男的手就要觸到蕭樂欣的臉時,後方一陣掌風推過,一道身影裹挾而來。

蕭樂欣隻覺得眼角處一道亮光閃過,下一秒,腰身被人攬過,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兩人貼得極近,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人的溫度,鼻尖縈繞著那人熟悉的香味。那人低下頭,輕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