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夜談

“所以,杜漸升要這些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麽呢?”祝靈昭扒住司燭黎錦白色的袖子,好奇地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夢境裏,小魅魔麵對司燭黎時的膽子大了很多。

而且……

祝靈昭偷偷瞄了瞄司燭黎。

男人正坐在床邊,鴉羽般漆黑的長發散落在她柔軟的床鋪上,黑發絲與潔白奢華的蠶絲勾勒在一起,顯露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冷冷地睥著她,眼尾妖冶的緋紅猶如古老神像般詭秘又斐然,但似乎對杜漸升被坑了一大筆錢的事也樂見其成,心情不錯,那雙冷豔的金眸中像是盈著清冽的光。

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照進床邊,像是在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霜。

但不知為何,這紅霜齋的月色比清冷荒蕪的般羅宮裏,要溫暖很多。顯得待在這份月色之中的司燭黎,也一同變得溫暖真實起來。

不僅是她,司燭黎也不該被關在那個冷寂的枯枝巢穴裏,他也應該待在外麵。

驀地,這個想法從祝靈昭的心裏冒了出來。

“我總覺得那個樹枝也沒什麽用。”祝靈昭小聲咕噥道,她用蔥白的手指勾了勾自己的發梢。

雖然那截小樹枝是在司燭黎力量加持下生長出來的,但歸根結底還是她的頭發嘛!

隔三差五去理發店裏被tony老師剪掉都不帶心疼的那種。

盡管好像也有嗜血枯枝一樣免疫攻擊的特性,但在小魅魔看來,她頭發上長出來的小樹枝,比起嗜血枯枝差遠了。

而杜漸升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認定了小樹枝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杜漸升那個人……是不是也不知道他自己要找什麽呀?”祝靈昭不由得猜測道,那怕不是也是個稀裏糊塗的倒黴蛋?

司燭黎輕輕笑了一聲,那聲音裏充斥著冷酷和譏諷。

“人類總是這樣。”月色中,司燭黎緩緩開口,“無知、貪婪,猶如附骨之疽。凡臣服於欲|望者,必也亡於欲。”

有一瞬間,仿佛夜風都凝滯了。

一股冰冷可怖的力量在空氣中膨脹,月光變得莫測而又森然,男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仿佛扭曲成無數狂亂揮舞的觸手。

不,那不是觸手,而是祝靈昭曾經見過很多次,已經非常熟悉了的——嗜血枯枝。

就好像又從繁榮喧囂的玉鉤鎮上,拉回到了那個漆黑冰冷的般羅宮裏。

祝靈昭心跳慢了半拍,她看著男人那雙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沉澱成了暗金色的眼眸,一時間竟回想起了他們剛見麵時,魔尊大人一動不動枯坐在漆黑主殿中的樣子。

小魅魔不喜歡那樣的魔尊大人。

不光是令人畏懼,還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傷。

所以祝靈昭大著膽子扯了扯司燭黎寬大的袖口:“你很討厭人類嗎?”

男人那雙陰森森的金眸望著她,仿佛森羅地獄。

“那你應該不討厭我。因為我不是人類。”祝靈昭邏輯清晰地說,她湊近一點,把自己漂亮白嫩的小臉懟到司燭黎眼前,幾乎像是要依偎進男人寬厚的懷裏。

就像是一塊大號的糯嘰嘰的芝麻湯圓,又像是一隻婉轉動人的小鳥。

快看她,快看她!

她是可可愛愛又無辜的小貓咪……小魅魔……小變形怪噠!

不管是什麽,總之她這麽好看,又這麽可愛。

“所以你不要對我亂發脾氣。”祝靈昭認真地看著男人說。

司燭黎肆意散發的殺氣微微一滯。

也說不清這一刻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無數陰暗又殘忍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翻湧,但他的目光觸及身邊這個軟軟糯糯的小撒嬌精,就忽然又想。

她說的對。

他的這番殺意並不是衝著她而去。

就像是路邊上被無辜踩了一腳的小貓咪,她吃痛地叫了一聲,卻沒有伸出爪子來抓他,而是蹲坐在他腳旁,喵聲喵氣地和他講道理。

祝靈昭想了想,又蠢蠢欲動地握起小拳頭:“如果你和杜漸升也有仇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做更多事!”

嘿,貓貓不安分的因子又開始冒頭。

司燭黎一時間失笑。

地麵上枯枝攢動的影子散去了,夜風徐徐吹進來。

男人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摸了摸少女毛茸茸的發頂,淡淡道:“你毋需管,這些與你無關。”

祝靈昭不服氣地小聲喵喵:“說不定有關呢?”

以前她也覺得這些事情和她無關,魔尊大人不說也是他的個人隱私。

但是現在,祝靈昭總感覺自己已經隱隱走進了一個偌大的局裏。

正如溥雲深所說,她成長了!

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小魅魔……小變形怪了,應該可以知道一些事情。

司燭黎察覺到少女眼眸中的那份認真,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慢慢挑了挑眉。

“真想知道?”

咦?有戲?

見魔尊大人態度鬆動,祝靈昭眼睛一亮,點點頭。

“我現在是你的信徒了嗎?”她猜測道。

司燭黎一噎:“……別瞎想。”

“那是杜漸升想成為你的信徒?”祝靈昭繼續瞎喵喵。

司燭黎:……

“……你到底想不想聽?”俊美冷豔的男人緩緩露出一個森然的微笑,他按著祝靈昭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要把某個不安分的小腦袋捏碎。

祝靈昭乖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兩隻大眼睛眨呀眨。

“你知道什麽是信徒嗎?”司燭黎問。

不知道。

祝靈昭捂著嘴巴,搖搖頭。

“噬我的靈與肉,將我供奉於高台,又祈求我的垂憐,便成為我的信徒。但凡事皆有取舍,他們若從我這裏索取一分,我便要千百倍地討回。”

司燭黎漠然地說道,他那雙妖冶的金眸定定地看著祝靈昭,仿佛從亙古的雲端上高高投來的目光:“有些事,越靠近,越了解,便越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這話裏的意思,和溥雲深曾經說過的,有些像。

都是在警告祝靈昭不要深入下去。

祝靈昭眨了眨眼睛,把手從嘴上放了下去,飛快地說道:“可是我已經靠得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