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又被獻祭了
一時間,祝靈昭甚至有些坐立難安。
緊扒在她小腿上的半透明冤魂又發出了“桀桀桀”的怪笑,那聲音刺耳極了,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嘲諷。
祝靈昭心煩意亂,生氣地踢了冤魂一腳,水聲嘩嘩作響。
她突然變得這麽壞脾氣,倒是引得柴修和若柳都關切地看向她。
絕美的精靈難得好心好意地安慰道:“沒關係,第一次進池子裏都會有點不適應。”
“但是你不要相信,那些都是冤魂們根據你的罪業,故意製造出來的幻象,就是為了折磨你。”
祝靈昭看看精靈,抿起唇,不說話。
可是,她並不覺得那是折磨。
祝靈昭的心全部都掛在萬年之前了。
萬年之前的事那麽栩栩如生,她不希望那是假的,她希望那是真的。
至少,在這個幻境裏,祝靈昭撿到了燭和白澤,給了他們一個安穩的家。
雖然他們總是吵吵鬧鬧的,嘴上也從來都不願意承認那座“般羅宮”就是家。
但是祝靈昭每次說到“回家”的時候,他們卻從來都不反對。
就在祝靈昭回來之前,就連燭都願意去做那些救死扶傷的事情了。
一切不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嗎?
祝靈昭仰頭看著琉璃塔頂上那一縷縹緲的陽光,四周的黑暗籠罩下來。
冤魂池子裏的水並沒有變淺,但也沒有變多。
頭頂上,還是那麽多半透明的冤魂在垂涎欲滴地繞著祝靈昭轉,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她。
就像是盤旋在天空中等待旅者死亡的禿鷲。
好半天。
“不行,我還是得再去看看。”祝靈昭下定決心道,這可能是她弄清楚一切謎團的最佳方式了。
她這漫無邊際的罪業池水到底從何而來?
至少在祝靈昭經曆的這些來看,她分明是做了很多好事。
“什麽?你還要進去?”若柳詫異道,“你這麽頻繁地浸入罪業,會吃不消的。”
柴修也溫聲勸阻:“的確。在冤魂池子裏對你的侵蝕會加深,不能操之過急。”
祝靈昭有些煩躁地捋了捋被池水浸濕的頭發。
她現在的模樣的確不太好,渾身都濕淋淋的,罪業的寒氣侵蝕著她。
祝靈昭自己看不到,但一旁的若柳和柴修卻都看出她小臉白得有點不正常。
“我總有些不祥的預感。”祝靈昭說道。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也許是在萬年之前的那段時日裏,她履行了神獸的職責,力量也連帶著有所增長。
再加上有過與天道同感的經曆,祝靈昭隻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麵的直覺變得出奇得準。
就像她直覺,她是真正穿越到了萬年之前的世界。
她也覺得,她必須回去,否則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見她一門心思想要進池子,若柳和柴修對視了一眼,也不好多加阻止。
“你想進去就進去,誰也管不了你。好心當作驢肝肺。”絕美的精靈蠻不高興地嘟囔道。
柴修看了看琉璃塔頂上的陽光,善意地提醒道:“你這一次大概用了一下午時間,現在日近黃昏,你要是再進去一次,恐怕就要用掉半宿。”
“每天早上,巫長湛都會從塔頂上看一次,檢查塔內的情況。你若是有什麽想對他說的,最好不要錯過這個時間。”
祝靈昭點點頭。
原來她在萬年之前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季,但在這琉璃塔裏,卻不過隻是一個下午。
她想說自己恐怕控製不了出來的時間。
但若柳和柴修的好意她卻心領了。
“謝謝你們。”祝靈昭衝他們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黑暗中,若柳很響亮地“哼”了一聲。
柴修溫和道:“彼此幫助罷了,你若是能找到出去的方法,也是在救我們的命。”
“畢竟身死道消便罷,靈魂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之地,籍籍無名地死去,實在是太多悲涼了。”
柴修自嘲地笑了笑。他伸手將緊緊盤在腰間的冤魂推開一點,那冤魂便又如同跗骨之俎般纏上來。
已經沒過他腰間的池水在黑暗中泛起一圈圈漣漪。
若柳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兔死狐悲的神情。
祝靈昭握了握拳,堅定道:“會出去的,我一定會找到辦法!”
她有預感,她終能夠在那遙遠的萬年之前,弄清楚這一切。
祝靈昭深吸一口氣,再次俯下身來,將臉深深地浸入到冰冷的池水之中。
明明在外麵看,是個很淺的池子。
但卻好似深海一般,具有強大的吸力。
無數猙獰的冤魂發出刺耳的尖笑聲,拉扯住祝靈昭的四肢,將她拖入更深更黑暗的水底。
祝靈昭沒有抵抗,順遂地沉沒、墜落。
咕嚕嚕嚕——
微小的氣泡連成一小串,漂浮上去……
“鐺——鐺——鐺——”
不知過去了多久,祝靈昭感覺抓著她的那些冤魂消失了。
緊接著,便是貫穿了整個河水的巨響。
那是金屬碰撞發出來的聲音,慷鏘有力,猶如亙古傳來的鍾鳴。
祝靈昭精神一振,奮力向水麵上遊去。
然後,“嘩啦”一聲破水而出。
淩冽的風吹了她滿臉。
這是一個夜晚,但四周卻並不算黑暗。
一簇簇明亮的火焰在夜色中跳動,將四麵照得亮如白晝。
那是無數個火把,即使被淩冽的夜風吹著,也沒有熄滅。
遠遠近近的,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玉水河兩岸,他們高舉著火把,火光倒映在漆黑的河水裏,匯聚成一條橙黃色的長龍。
祝靈昭先是被自己的人形嚇了一跳,因為上一次她就是變回人形才被河水拉走的。
但是她站在河麵上,腳下的河水平靜無波,並沒有要對她怎麽樣的意思。
緊接著,她又被這浩浩****的架勢嚇了一跳。
祝靈昭看過去,就在她直直麵對的地方,也是人群擁簇的中央。
那是一片被火焰包圍的高地。
孔武有力的鐵匠正高舉著一柄足有半人高的巨錘,古銅色的肌膚被熔岩照得發亮,汗水順著他溝壑分明的肌理緩緩流淌。
很顯然,剛才那金屬撞擊的聲音就是他用巨錘砸出來的。
鐵匠的旁邊,正站著一個穿著華麗祭服、臉上畫著詭異花紋的祭祀,他像是正在舞蹈,擺著一個高舉雙手,擁抱太陽的姿勢。
而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根聳立著的漆黑圓柱。
黑發的少年被綁在那裏,他身上衣服破碎,滿是傷痕,深褐色的血跡浸濕了捆住他的麻繩。
他身上濕漉漉的,像是潑了油,腳下墊著極易燃燒的稻草。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古老的祭祀場景,正進行到一半。
那作為祭品的黑發少年還沒有被周圍的火把點燃。
隻是一眼,祝靈昭的心裏就升騰出一股憤怒的火焰。
因為——那個少年,正是燭。
燭正瞪大了眼睛,驚愕萬分地看著她。
祝靈昭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因為她的突然出現,周圍安靜得出奇。
玉水河兩岸浩浩****的人群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所有人,包括鐵匠和祭祀,都正瞠目結舌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