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都是她的錯

等到下午地震拉動演練正式開始，消防站的小夥子們很快就盡然有序地進入到了場地——

那裏是他們的主場。

黎薇、徐明他們作為後勤保障和指揮人員，都在帳篷裏看著傳輸過來的實時畫麵。

“咱們的小夥子素質一直都不錯，”副支隊長跟著一起來到現場，他坐在最前麵，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徐明，回去之後對於今天那些還不是很熟悉的科目，再組織訓練一下，之後安排一個小考核。”

“是。”徐明坐在副支隊長的旁邊，在紙上勾勾畫畫記錄。

地震拉動演練這種事情和防火上的人基本沒有什麽關係，黎薇和另外一個防火監督科的人遠遠坐在最後麵，似乎很怕自己被cue到。

但是，既然都讓各個科室派出一個人來跟班學習，那就肯定最後不能讓你就這麽回去。

“黎薇啊，”副支隊長轉過頭看著她，“你是從總隊下來的，剛來我們七裏河支隊，你覺得我們這次拉動演練怎麽樣？”

“……”

一句“挺好的”憋在口中，黎薇覺得自己光說這麽三個字肯定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於是變了個說法：

“我覺得……挺好的。”

副支隊長點了點頭：“你覺得我們什麽地方挺好，什麽地方還有不足？”

“啊這……”

黎薇其實算得上是消防隊的異類，因為她在單位隻關心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隻關心自己的業務，其他的根本就不理會，所以當時在總隊待了那麽幾年，同一層樓隔壁處室的人都沒有認全。

而現在，副支隊長居然在跨專業為她對於地震拉動演練的看法，黎薇想編也有點兒無從下口：

“我覺得好的地方就是……大家都很有精神，做起事來井井有條，每個科室的同事——就像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都有自己的位置。”

黎薇感覺自己說這個話的時候都要笑出來了——

那她是什麽？腳踩好幾個坑的蘿卜，哪個科室的工作都要去摻和一腿？

“那不足的地方呢？”

“不足……”黎薇已經察覺到副支隊長的臉微微有些黑，她感覺自己要是再說不出什麽能夠配得上“高級工程師”這個稱號——雖然她並不是戰訓方麵的高工，而是火調方麵的高工，下一句副支隊長就要以“我還以為高工能說出什麽高見”來開頭了。

思忖了半天，黎薇邊點頭邊說：“我覺得不足之處就是……地震還有很多次生災害，比如火災，我們在救援中如何避免次生災害發生或者說遇到次生災害之後應該如何處置，還不是很明確。”

雖然黎薇沒有參與過地震救援，但是爆炸事故救援中她可是需要第一個到場的：

“如何救出埋在廢墟底下的群眾是一回事兒，如何保證我們自己消防員的安全是另一回事兒。我們不能一命抵一命，一定要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兩者兼顧才可以。”

黎薇說著說著，不禁想到了曾經的大爆炸——

她不是想到了自己在那次案件調查中一戰成名，而是想到在廢墟之中，她親手拋出來的屍體。

為什麽……

我還以為……

你是去救人的……

感覺自己說著說著，聲音開始忍不住顫抖，黎薇連忙換了個話題：“就是說……消防員的安全也很重要，我們在日常訓練的時候還是要抓住這一點，讓消防員對於我們的安全應知應會做到爛熟於心。”

“嗯——”點了點頭，副支隊長似乎很滿意：“徐明，之後你再去站上摸個底，考察一下，看看平時訓練的時候，安全裝備都跟上了沒有。”

“是。”

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晚上十點，拉動演練圓滿結束，各個支隊開始準備帶回。

本來來的時候是一臉煩躁，但現在要走了，坐在車上，黎薇卻靜靜地看著那片廢墟，臉上是化不開的愁。

“徐明，清點一下人數，人齊了我們就走。”

副支隊長的聲音從前排傳來，黎薇知道馬上就要動身回去了。

但此時此刻，她卻想留在這裏——

似乎留下來，當時發生的事情就會改變。

他就不會犧牲。

重重咽了口唾沫，黎薇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從兜裏拿出手機，就在黎薇準備將耳機取出來的時候，低頭一看指尖——

怎麽全是血？！

她被嚇了一跳，差點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過好在黎薇見多識廣，這種血淋淋的場景並不是她第一次見，當她再次定睛之後才發現，剛才那些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呼——”

出了口氣，她擰開瓶蓋喝了口冰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都說時間可以撫平一切，有時似乎也會留下斑駁的痕跡。

“人齊了，副支，我們走吧！”

車子緩緩發動，徐明他們的聲音變成了背景音，黎薇靜靜地盯著殘磚瓦礫，她到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麽一點點拋開廢墟，也不知道拋了多久，當手上全是血的時候，也隻是從裏麵拉出來了一條胳膊。

惡心的感覺很快就湧了上來，黎薇感覺有些暈車，向旁邊的徐明接要了片藥之後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對不起……

他明明不必就這樣犧牲……

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