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虐待去求助司法局吧

“怎麽了,怎麽了?”袁小魚看著放在窗口的擔架,嚇得站了起來,向一個擋在擔架前麵的一位頭發斑白的大叔問道:“請問你們有什麽事情?”

大叔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吸了吸鼻子問道:“就是你這裏可以辦退休的是吧?那個提前退休。”

袁小魚點了點頭,這個業務確實是他們窗口,大叔這才移開了兩步露出擔架的人,那是一個臉色蠟黃,皮包骨頭,頭發花白的女人,蒼老得不成樣子了,而且看起來還有些不正常,一直咧著嘴傻笑,口水都要流到脖子上了。

“我是梨花村的村支書李建軍,這是我的證明信,這是村委會出的證明信,”大叔一邊讓旁邊的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給擔架上的女人擦口水,一邊從懷裏掏文件。

“擔架上的是我們村的村民李寶寶,今年53歲,以前是皮革廠的工人,她交過保險的,有精神病,後來癱瘓沒有勞動能力了,這是病曆、身份證、戶口簿、社保卡,哦,還有申請表我們也填好了。”

咦,居然很清楚要什麽資料,袁小魚正想說明需要哪些東西,沒想到大叔已經把需要的資料準備好,還分類放在了前台上。

不過袁小魚還是先詢問了一下嚴經理,問清楚他已經沒有什麽問題後,才伸手拿過李寶寶的資料,開始檢查了起來。

“材料已經全了,”袁小魚檢查了一遍後點了點頭,開始辦理收件程序,邊辦理還邊和大叔說明了一下,“其實,你們可以讓監護人過來申請,等到了鑒定的時間再送她過來,或者你們申請一下,我們也可以上門鑒定。”

“這個還要等一段時間,”李建軍歎了一口氣,“我打電話聽說你們明天就能做勞動能力鑒定,我們也想早點給她辦低保和退休啊。”

袁小魚手裏的事情停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問道:“低保都還有沒有辦理過嗎?”

李建軍點了點頭,說道:“還不是因為李寶寶老公一直攔著不讓我們辦,那個渣滓哦,不然我們早就給李寶寶申請低保了。”

李建軍把李寶寶的事情和袁小魚簡單介紹了一下,原來這李寶寶結婚前並沒有精神病,是個長相好,脾氣好,勤快熱情的好姑娘,但是因為結婚的時候選錯了人,找了一個又愛賭博,又愛打人的老公,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李寶寶老公叫做盛金斌,是以前風扇廠的職工,在和李寶寶結婚前隱瞞得特別好,工作上進,會做飯,會彈吉他,吹笛子,看起來就像是個五好青年一樣,結果等李寶寶和他結婚了之後,才知道他喜歡賭博,而且賭的工資都沒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那個時候是八十年代,剛結婚就離婚有些丟人,而且李寶寶也是真心想和盛金斌過日子,所以她就勸盛金斌不要在賭博了,但是盛金斌根本不聽她的,隻要有人喊他打牌他馬上出門。

就這麽過了好幾年,李寶寶一分錢工資都沒有攢下來不說,也欠了一屁股債,看著父母和兄弟姊妹都因為自己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李寶寶隻能狠下心來,向盛金斌提出離婚。

但是盛金斌卻覺得離婚丟人,李寶寶提一次他就打一次,好幾次都把李寶寶打得頭破血流,還威脅李寶寶敢離婚就殺了她一家,於是李寶寶隻能忍下來,結果等村裏其他人發現她行為不太對,送她去醫院後才知道她已經是精神分裂症了。

不過,當時送醫還是比較及時的,在精神病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後,李寶寶恢複正常出院了,村裏人看她住院生病還以為盛金斌會有所收斂,哪知道盛金斌居然會變本加厲,時不時就毆打李寶寶發泄。

李寶寶沒有讀過書,也不知道向婦聯、民政那些單位求助,隻能向當時的村支書求助,但是那個時候的村支書認為兩口子打打鬧鬧很正常,雖然知道李寶寶被打成精神病住院了也覺得沒有什麽大事情,所以李寶寶根本就得不到任何人幫助,直到她被盛金斌打得從四樓跳下來摔成癱瘓後,村支書才出麵管了管。

而村支書所謂的管,隻是在口頭上訓斥了盛金斌幾句就算了,李寶寶仍舊是過著被虐待的日子,直到去年村支書因為貪了村裏征地的錢被抓了,換了李建軍當村支書,李寶寶的事情才得到解決。

“你們這種城裏長大的小姑娘,怕是不知道在農村一個精神病人過得有多慘,”李建軍說起他當時帶著人衝進盛金斌家裏的時候眼睛都紅了,“盛金斌把人關在一樓豬圈裏麵,拿個繩子綁著,就穿了短袖和短褲,連鞋子也沒有,吃飯也是盛金斌吃什麽丟點給她,饑一頓飽一頓的,小姑娘,我是打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老兵啊,我都不忍心看下去啊。”

袁小魚嘴巴抖了抖,過了好半天才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送李寶寶去醫院治病去了,現在情況好點了才帶她過來申請勞動能力鑒定,等結果出來之後給她申請低保,”李建軍摸出口袋裏麵的旱煙卷想點上,但是看到袁小魚指著的“禁止吸煙”的標識牌後,又默默地將旱煙卷放回了口袋裏。

“那他老公呢,什麽事情都沒有?”袁小魚把李寶寶的所有資料放進一個文件夾中,把受理通知書遞給李建軍,“一會兒下班我就給你們送過去,明天八點半你們直接帶她過去就行了。”

“謝謝啊,小姑娘,”李建軍一邊把受理通知書疊好放進自己口袋,一邊冷笑著說道:“那個爛人,我們能怎麽辦啊,又不能打又不能殺。”

李建軍說完話,本來想和其他村裏的人帶著李寶寶離開,但是李寶寶突然鬧了起來,她身邊陪著的中年女子說李寶寶好像是要上廁所的樣子,於是李建軍隻能和其他人一起抬著她去廁所外麵。

袁小魚還以為李建軍去了就不回來了,沒想到才一會兒李建軍又轉著回來了。

“我們婦女主任在幫李寶寶換衣服,我們這些男同誌就到處走一走,”李建軍坐在袁小魚的窗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道:“在你這地方坐一會兒,沒事吧?”

袁小魚點了點頭,這會兒窗口都沒人過來辦業務,坐一會兒就坐一會兒唄。

“就是,那個,小姑娘啊,”李建軍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你能不能幫李寶寶看看,還有什麽政策能夠幫助她的啊。”

“啊?”袁小魚正在整理手頭的資料,聽到李建軍這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就是,那個羅麗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之前在你這兒提前退休的,”李建軍搓了搓手,憨笑道:“她是李寶寶的病友,她兒子說就是你讓他們申請提前退休,去民政申請低保,去殘聯申請補貼的。”

羅麗娟啊!袁小魚點點頭,她怎麽不記得啊,第一次遇到被家暴成那個樣子的女人,而且她老公還差點在大廳鬧出人命來了。

李建軍笑著把兩袋麻圓放在袁小魚前麵,對著她和坐在對麵的付樂章說道:“那什麽,鄉下地方也沒有什麽好東西,這麻圓你和這個兄弟分著吃吧,就當你幫忙的一點心意。”

“使不得!”袁小魚愣了一下後,猛地把腳蹬了一下,把椅子換了個方向,然後又蹬了一下,滑動椅子退到了離前台三尺遠的地方,連連擺手道:“這是吃拿卡要,我們不要,不要。”

李建軍指著麻圓一臉懵逼,“自家做的,不值錢啊,就甜一下嘴巴。”

“麻煩你拿回去,”付樂章也站得離前台遠了些說道:“你們當兵的有紀律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我們也有同樣的紀律,大家相互理解一下,拿回去吧。”

“你們現在和部隊一樣了啊,”李建軍見袁小魚擺手都擺出殘影了,又聽見付樂章這樣說,隻能無奈地把麻圓收了回去,對著袁小魚招手道:“行了,小姑娘,你回來吧,我不給你了。”

袁小魚這才一步一步地蹭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問李建軍,“你想問啥啊,你先把李寶寶的情況給我說一遍行嗎,這樣我才能看看怎麽幫她。”

“行,”李建軍拍了拍大腿,又開始說起李寶寶的事情。

李建軍帶著人把李寶寶解救出來後,盛金斌天天在村委鬧事,還去李寶寶所在的精神病醫院鬧事,村委和他協商了好多次,他不但不知悔改,還數次衝到李寶寶所在的精神病醫院,想要毆打李寶寶。

李建軍報警了以後,盛金斌倒是收斂了一下不去醫院鬧事了,但是從那以後他就開始賣家中的東西到處吃喝玩樂,把李寶寶辛苦攢下來的積蓄和家當揮霍了不少,害得李寶寶差點交不起住院費了。

李建軍不屑地說道:“盛金斌這些年爛賭鬼一個,上班的工資都被他全部賭完了,一分錢都沒有,家裏的錢和東西都是李寶寶一個人攢下來的,他也好意思用。”

“那麽大一個男人,什麽都不會,軟飯硬吃,什麽玩意,”李建軍拿住旱煙卷摸了摸,又放回去,說道:“老子就是看不慣這個狗東西,但是就是拿他沒有辦法,真是氣都氣死了。”

“可是他這個樣子應該是遺棄罪了吧?”袁小魚看著付樂章說了一句,畢竟法律規定夫妻之間是有扶養義務的,盛金斌有扶養能力卻拒不履行夫妻間扶養義務、情節惡劣,已經是構成犯罪了。

付樂章點了點頭說道:“好像是。”

“不過這個事情要去法院起訴啊,”袁小魚想了想問道:“你們有認識的人當律師嗎?請他幫忙刑事自訴吧。”

“沒有啊,”李建軍攤手,無奈地說道:“你說的我都不太懂。”

袁小魚抿了抿嘴,說道:“行吧,司法局管這個事情,我帶你去司法局窗口問問他們怎麽辦,”說完,袁小魚和付樂章請了一小會兒假,從窗口走了出來。

司法局窗口這會兒來辦事的人隻有一個高大的壯漢,首席代表劉琳在和一他說話,而工作人員皇甫嫋嫋正無聊地坐著發呆,袁小魚過來問事情,皇甫嫋嫋倒是很熱情,聽完李寶寶的事情後,她立刻和旁邊的那個壯漢詢問道:“毛律師,你今年法援的案子還差一件,要不要把這個接了啊?”

毛律師也不知道在旁邊聽了多久,他摸了摸下巴考慮一下,點頭道:“行,符合法援要求的話,這個案子我接了,隻是刑事自訴把渣男送進去嗎?要不再加個改變監護權吧,不然到時候村委會或者李寶寶的家人會受限於法定監護人的問題。”

“就是,會出現監護人不監護,監護不是監護人的尷尬,”毛律師解釋道:“不是法定監護人的話,在照顧李寶寶生活,給她辦醫療手續,申請社會救助和補貼的話都很麻煩,但是變更了監護權之後,就可以直接代理李寶寶的事情,不用通過那個神經病了。”

李建軍聽得稀裏糊塗的,但是還是知道毛律師說的事情對李寶寶有益,於是他熱情地握住毛律師的手,搖了搖說道:“謝謝啊,謝謝啊,毛先生,你是大好人啊,我代李寶寶謝謝你啊。”

“咳咳,”毛律師矜持地笑了笑,“沒事,應該的,呃......”毛律師收回手,又想了想,繼續提議道:“要不這一次幹脆讓李寶寶把婚也離了吧,把夫妻財產分割一下吧。”

“畢竟按你說的那個神經病作為丈夫和法定監護人,在李寶寶癱瘓完全喪失自理能力後,不僅沒有盡到夫妻之間相互扶助、關心的義務,還侵害李寶寶的經濟權益,離婚的話,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李寶寶的合法權益。”

李建軍聽完毛律師的話,臉上的皺紋都展開了,一臉激動地問道:“李寶寶還能離婚,我以為精神病人要和羅麗娟一樣,恢複了才能離婚的。”說著他歎了一口氣,“那個妹子也是,離完婚就又傻了,好像離婚就是命中注定一樣。”

毛律師不知道羅麗娟是誰,不過這個人應該和李寶寶的案子無關,所以他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李建國說道:“你先把法律援助的手續辦完,到時候我會聯係你的,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有什麽不清楚的,你直接打我電話就行。”

“好,好,好,”李建國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才雙手接過名片,睜著老花眼念道:“律師事務所,毛榮榮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