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撇清
雨霧蒙蒙，擁擠的人潮因為刑場行刑而變得愈發緊湊。
百姓們往前擠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行刑的場景。
公開處刑並非尋常可見，唯有犯了大錯的惡人才會有此下場。
一來是警醒世人，二來也是為了立威。
今日所處決的兩起案子，其實原本都不曾達到需要公開處決的地步。
江秋寒這麽做，無疑是在向眾人宣告莫要再去動薑如煙一分一毫。
這對於薑如煙而言，是好事亦是壞事。
“五小姐，這邊請。”禁衛的聲音打斷薑如煙的思緒。
她收起望向刑場的目光，提起裙擺往酒樓雅間走去。
酒樓今日爆滿，哪怕有禁衛引路，薑如煙往裏走的也是艱難。
不知是誰第一個認出了薑如煙，竊竊私語聲便是在酒樓內傳開。
薑如煙掃了一眼人群，四周頓時鴉雀無聲，誰都不敢出聲。
她冷笑一聲，旋即快步往二樓雅間走去。
薑忠麵色陰沉，正襟危坐地望向刑場上。
“父親大人安好。”薑如煙作揖請安道。
薑忠微微頷首，示意薑如煙落座。
“你何時與江大人結交上了？”薑忠冷冷問道。
他語氣中摻雜著些許怒火，更是有一絲詰問的意味。
江秋寒在東宮權勢滔天，一直是薑忠的一枚眼中釘。薑如煙好不容易才因為泄洪閘一事換取薑忠些許好感，可如今卻因江秋寒一事敗的幹淨。
薑如煙故作惶恐地跪伏於地，聲音亦是顫抖了起來，“結交稱不上，隻是先前去東宮時受了侍郎刁難，是江大人出手相助。”
薑忠嗓子裏擠出一聲冷哼，滿麵的譏色，“江大人會平白幫你？說說看罷，你究竟是用了什麽招數掉上了江秋寒這尾大魚。”
薑忠言談間的譏諷之意不言而喻，可薑如煙並未因此惱怒，隻是恭敬道，“江大人並非幫我，父親，侍郎被處決一事想來您應當知曉。”
薑忠肩膀一僵，握住杯盞的手也是一頓。
他覷了一眼薑如煙，無聲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東宮有一規矩，侍郎納妾須得請奏皇上，待皇上準後方可納妾。侍郎平素裏行事囂張跋扈，各院侍衛早有怨言。”薑如煙頓了頓，她稍稍抬眸，瞧見薑忠神色緩和後，方才繼續說道，“江大人那日偶然遇見侍郎欲對煙兒行不軌之事，明麵上出手搭救我，可實際上卻借此機會光明正大地除掉了侍郎。父親，您是個明白人，當明白煙兒的意思。”
雨霧彌散進雅間內，一爐熏香幾近燃盡。
薑忠飲下最後一口茶水，紓解的眉頭已然足以顯示他心中疑問已解。
酒樓外傳來一聲驚呼，在眾人害怕或喜悅的叫喊聲中，那幾人人頭落地，雨水迅速洗刷去廣場的血水。
血腥氣濃鬱的令人作嘔，嗅的小春忍不住悄悄用帕子掩了麵。
薑如煙隻是微微側臉，瞥了一眼刑場之景。
得見這人頭終於落了地，百姓們方才逐漸散去。
江秋寒撐起那柄油紙傘，穿過雨霧朝馬車走去。
他忽然抬頭望向，恰好對上酒樓欄杆處薑如煙的眸。
嫋嫋煙雨間，他們誰都不曾言語，可卻似乎交換彼此心聲。
......
小船內的燭火搖搖晃晃，隨著畫舫逐漸靠岸而一點點熄滅。
薑如煙仔細地收好那方“契約書”，臉上笑容難以收斂。
江秋寒微微蹙眉，似乎對薑如煙這副神情分外不理解，“你與我簽下這一紙契約，可就將你的婚事就此葬送了。”
這契約書裏白紙黑字寫的清楚，薑如煙與江秋寒成婚後，隻是名為夫妻，不會有夫妻之實，亦是不會幹涉彼此的生活。
這無疑是叫薑如煙守活寡。
可比起所謂愛情，薑如煙隻想要自由。
薑如煙咧嘴笑道，“葬送？我不覺得。我沾了你的光，若是真的能夠嫁給你，倒是我的福氣。”
這話薑如煙倒是真心。
她雖是經曆了前世種種，在眼下至自己死前的這三年裏可以趁機為自己博取一份好命途。
可她到底隻是尚書府的庶女，無權無勢，根本無法在離悠城立足。
“你不怕我？”江秋寒反問道。
薑如煙沉吟片刻，抬頭看向江秋寒，認真道，“冷麵閻羅嘛，你的傳聞我聽過一些。不過我的傳聞，你馬上也能聽見了。”
薑如煙撐著臉頰，雙眸亮晶晶地看著江秋寒。她的視線毫不避諱，恨不得要窺探清楚江秋寒的心。
她笑道，“你是閻羅，那我就去當那黃泉路上的孟婆，這樣你我縱使是在地府，也是那旁人眼裏最不敢招惹的一對。”
......
方才還烏泱泱的人群瞬間散的寥寥無幾。
刑場上隻能窺見還有幾名老人正在用白麵饅頭蘸著人血，他們頗為緊張地將饅頭偷偷藏在自己帶來的包袱裏，隨後便是匆匆離開。
薑如煙站的有些腿發麻，小春在一側也是站的不敢做聲，隻得守在一側一言不發，等著薑忠發話。
薑忠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屏風後的侍衛拿來一卷厚厚竹簡。
薑如煙不用看便知，這是薑忠從皇宮帶來的婚書。
“你也到了適嫁的年齡，今日我進宮恰好有朝臣提及此事，故而文官將如今當朝權臣之子大致情況寫入這一卷婚書中。你拿去瞧瞧，看看是否有中意之人。”薑忠吩咐道。
薑如煙恭敬地接過婚書，她並未打開，隻是輕聲問道，“父親覺得，煙兒當嫁給誰最好？”
薑忠頗為滿意薑如煙的態度，他示意薑如煙展開婚書，隨後又指了指上頭的一人，“此人與你年紀相仿，家世顯赫，儀表堂堂，隻是幼時因為害了病，腿不大利索了些，不過人倒是十分好的。”
薑如煙見過薑忠口中的這位“好丈夫人選”。
人不僅長了一張凶神惡煞的臉，雙腿更是殘廢，常年需要婢女服侍著方可正常生活。
而且此人極為好色，雖然未曾娶一房正妻，可在離悠城郊外卻買了一處大宅院，裏頭豢養著他這些年來物色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