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誤殺

袁重的意識漸漸恢複,感到整個身體都十分僵硬。

張大的眼睛十分酸澀,這是不是死不瞑目?

著眼處空間不大,是一間用原木建造的房子。

小而高的窗口,東倒西歪的兩張八仙桌,地上還有破碎的酒壺酒杯。

身前不遠處,站著幾個高矮不一的漢子。

身上穿著類似漢服樣的黑色短褐。

正臉紅脖子粗的爭吵,竟然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的死活。

袁重很驚訝,怎麽換人了?

難道不是在第一時間送我去醫院嗎?

要不是擁有多年重案錘煉的神經,袁重幾乎要瘋了!

作為刑探老手,他十分沉著,雖身體不能動,卻不妨礙他冷靜地思索著自身的狀況。

袁重,三十五歲,專事探案十幾年,穩重睿智多謀,且以大擒拿手名聞法界。

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年輕人,因汽車剮蹭動了手。

出於職業素養,迅速趕過去勸架。

不防被一個半大小子誤捅了一刀,巧的是正中心窩。

袁重根本不相信,這誤傷的一刀,真能捅死自己。

可是自己清醒後,就看到了眼前這幅景況。

“都他麽怨你,蠢得跟個豬似的,還跑那麽慢!”

“你不是豬,你怎麽不往裏衝?”

眼前這幾個人還在互相謾罵推諉。

“都閉嘴!你們算什麽隊友?”

一個年輕女子,鐵青著臉,站在木屋中間,冷冷瞪著其他三個垂頭喪氣的家夥。

“說好的小重一喊,你們就往裏衝,人都被打死了,你們連屋門都還沒進,

是耳朵裏塞了豬毛還是腳上長了痔瘡?”

這個在訓斥人的年輕女子,眉眼俊俏,身穿青色袍服,身材高挑,劍袖束腰,纖細的腰身正凸顯了胸部的高聳。

這不像演戲?

他們不知道這裏有人受傷了嗎?

有這時間趕緊救人要緊啊!

躺在屋角的袁重,心情非常鬱悶。

年輕女子蹲下身子,撫摸著袁重那沒有血色的臉。

在地上躺了半天的袁重,心情激動,終於有人想起這裏還有個傷員。

看著白嫩的小手和高聳的胸脯,可惜自己並沒有感受到她的溫柔。

年輕女子叫夏末,年不過二十,雖然長相漂亮,卻不屬於花瓶類的女子。

她可是辦過幾個大案的老手,性格果敢,又有男子不及的細膩。

夏末心情很差,這讓她回去怎麽跟爹交代?

爹慎重地將袁重托付給自己,讓她好好照顧這個便宜幹弟弟。

雖然這小子整天不幹好事,自己也恨不得弄死他。

可頭一次帶他出京都,人就這樣掛了,是真不好交代。

“老莊,過來看看小重是怎麽死的?”夏末吩咐道。

老莊是仵作,四十來歲,一臉皺皺巴巴。

聽到夏末喊他,急忙湊到袁重身旁,開始按程序查勘。

他沒用工具,畢竟是自己的隊友。

雖然死了,但得保持他身體的完整。

“身體無外傷,七竅有血出,胸口有巴掌大的淤青,是被鈍器震壞內髒而死,隻此一擊。”

袁重很奇怪,這些人說話,不是漢語,他竟然都能聽得明白。

剛才這個撥弄他身體的老頭,專業水平太差了吧,我沒死啊!

夏末沉默。

真他麽倒黴!

眼前這個混蛋玩意兒,平時不學無術,就知道占她便宜,不是偷看她洗澡,就是摸她大腿。

那股油滑機靈勁呢?

竟然連一擊都撐不過去,就算別人衝得再快也白瞎。

今天的安排失誤了,就不該讓袁重跟著這幾個蠢貨。

京畿重地,一般罪犯都會有所顧忌,不會下死手。

可這裏不一樣,山高皇帝遠,官兵與賊照了麵,都是往死裏磕!

幾個人圍著袁重的屍體發呆。

這是野外的一家小酒肆,不大的木屋,建在半山坡上。

屋外一條斜斜向下的小路,幾乎被青草淹沒。

天色漸晚,縣裏的捕快也都跟著上了山坡。

荒郊野外,他們人手太少,在外圍沒有堵到賊人。

當他們看到那幾個京城下來的大員,臉色難看地站在小木屋裏。

屋裏還橫著一個,就知道不妙。

這幾位爺見了人,臉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本來就不好伺候,更別說現在有了戰損。

捕快們一個個遠遠站著,都不往前湊。

有捕頭呢,誰也不會傻到這個時候上前找啐。

夏末懶得再嘰歪,揮手喊過捕頭,安排幾個捕快,用擔架將袁重的屍體抬回縣衙。

山路上。

袁重被擔架顛簸的難受,怎麽入耳都是有些古怪的方言?

能聽懂,但跟自己所處的世界相差較大。

這裏麵肯定有古怪,我不是被穿越了吧?

回到縣上,天已經發了白。

永陵縣令攜縣尉及主簿,立在縣衙大門前。

見一眾人等歸來,連忙小步快走迎上。

按說縣令是正七品,與夏末同級。

可是,夏末是來自京中衙門天承司,專管緝查、推斷全國各地重大案件。

而且,天承司還有一個重要職能。

就是監管朝中大臣,上至宰相太尉,下至縣官現管。

等級雖比不上六部,卻是直屬皇帝陛下,大事小情都可直達天聽。

對於如此一個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部門,縣令自然是重視的不能再重視。

“夏大人,一夜辛苦,下官已經命人備好熱湯,且先洗漱一番,再喝兩杯暖暖身子。”

“我的一個兄弟殉職了,煩請大人妥善保存他的屍身,待此案完結時,一並上報。”

夏末臉色奇差,並不與縣令客套。

縣令一聽,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這京城下來的人物死了一個,還真是流年不利。

主簿年輕,反應也快,見縣令愣怔,

急忙施禮道:“夏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善待其身,妥為保存。”

“是是是,但請夏大人放心。”縣令立馬接道。

說著一行人走入縣衙,連同袁重的屍身,也被抬放到衙門大院角落的一處空房中。

古老的牌坊,高大威武的衙門口。

尤其是門口那隻發了黑的皮鼓,都帶給袁重一股說不出的曆史厚重感。

這他麽絕對不是拍戲,沒有哪個劇組能做出如此真實的場景!

縣裏安排了豐盛的酒宴,夏末卻在酒桌前長籲短歎,提不起精神。

因為有天承司這塊金字招牌,夏末的幾個隨從都有幸與縣裏的父母官同坐一桌。

除了夏末,沒人敢嫌棄老莊仵作的身份和體味。

老莊抿了口酒,咂麽咂麽嘴:“從袁重傷處看,此賊武功不低,胸口肋骨未斷,七竅內卻溢出鮮血,顯然是已傷及內髒,應該是內家高手。”

夏末將手中酒杯用力一頓,咬牙切齒:“別讓我抓到他,不然會讓他後悔來此世上!”

縣令拱手:“此賊辱殺我縣內數名良家婦女,又重傷我兩名捕快,雖已懸賞捉拿,卻數月未果。實屬無奈,才恭請上官前來,唉!也是下官無能。”

眾人一時無語,頓感酒菜無味。

沉悶的酒筵很快散去。

夏末召集屬下,分析案情,直至夜半。

一般天承司辦案,必須由接案司徒做出承諾,京城發案,按律十日之內告破。

京城之外發案,視其路途遠近,十五至三十日內告破。

違律,輕則鞭笞,重則削官去職。

此案已耗去十三日。

夏末承諾此次推案,十五日內告破。

本來已經釣出元凶,卻在抓捕時出了偏差,致使損兵折將。

到現在,大家隻知道有這個采花殺婦賊人,卻隻有袁重看到了元凶的樣子,也因此丟了性命。

夏末重申天承司律條。

板著臉對眾人道:“結案超期一日,老娘就會挨一鞭,二日便是三鞭,超過三日,挨鞭子不說,這官也不用做了。”

在座三人,臉上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這鞭笞之刑,可是要扒下褲子的,眼前這漂亮娘們要是挨鞭子...

“你們不用幸災樂禍,誰也跑不了,挨一頓暴揍,然後扔出天承司,永不錄用!”

夏末好像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冷斥道。

眾人悻悻。

袁重被放在一間陰森森冒著寒氣的空房。

他正努力想讓自己的身體恢複活動能力。

這樣躺著太難過不說,四周總是充滿著危機。

“張大富,你重新捋捋,大家再仔細琢磨琢磨,看有什麽遺漏?”

深夜的屋子裏,燃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夏末的影子在牆壁上忽高忽低。

張大富強打精神:“自九月二十日起,永陵縣有三名女子被辱殺。其共同特征,都是良家婦女,家境殷實,年輕貌美。賊人一般四更時分,翻牆入室,事後,被害人都被扼頸窒息而死。

犯者非本地人,係流竄作案。沒人看到過此賊的模樣,就連被重傷的兩名捕快,也隻是看到一條模糊的影子。顯然,賊犯有意避免暴露自己的容貌。”

“被害女子,均被侮辱,遍體傷痕,手腳有綁縛痕跡。且麵容扭曲,顯然生前受到過非人的折磨。”老莊補充了一句。

夏末惡狠狠地瞪著張大富:“這該死的男人!”

張大富慌忙搖著雙手:“老大,不是…”

另一隨從小朱,噗嗤一聲沒憋住。

夏末抬腳踹在他的胸口,小朱龐大的身子,從椅子上翻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一臉委屈地捂著胸口低聲嘟囔:“也不是我啊,老大。”

老莊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朵**。

“流竄作案,抓捕難度很大,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本縣再次犯案。”

老莊連忙將他們重新拉回到正題上。

小朱揪著自己的頭發,愁眉苦臉:“我隻看出這賊廝鳥是個細長個子,沒想到內家功夫也厲害得很。”

夏末冷靜下來,細白的手指敲打著桌麵。

沉思著:“內家功夫好,輕功也好,流竄作案,不讓人看到模樣,好混在人群中踩盤子…繼續作案。”

“可惜沒人見過他的樣子。”

“隻有小重見過。”

夏末抬頭跟老莊互相對視發愣。

老莊試探著:“能不能讓小重活過來?”

小朱瞪大牛眼:“老莊,你…你有這本事?”

張大富若有所思…

夏末忽然一拍桌子,嚇了眾人一跳。

“對,就是讓小重活過來!”

張大富眼睛一亮:“隻有袁重見過那廝。”

“他很可能不會讓小重活下去。”

“那是個自信的家夥。”

“嗯,起碼他對自己的身手很自信。”

夏末一拍手:“成敗在此一舉。”

轉臉衝著一臉懵逼的小朱:“去把縣令大人請過來。”

靈魂正在體內掙紮的袁重,忽然有種打噴嚏的強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