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錯綜複雜

聽到礦難兩個字,夏嵐幾人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麽重要的消息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那麽問題就比想象中的嚴重了。

馬悠然臉上的震驚漸漸消失,原本稚嫩的眼神也變得有神,她輕笑一聲,將自己的椅子拉過來坐下。

“不愧是夢山市的刑警,見過的世麵就是多,這都能被你猜到。”

此刻的馬悠然完全不像是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學生,給人一種極其成熟穩重的感覺。

孫羽笑道:“能和刑警隊長坐在同一個辦公室內,你也不簡單啊!”

馬悠然又看向夏嵐,“首先得聲明一下,這次礦難的事兒已經按流程上報過了,至於為什麽沒有發新聞我就不清楚了。王隊認為上麵有自己的想法,這也是為什麽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現在不一樣了,這是我們自己猜到的。”夏嵐領會了馬悠然的意思,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兩周前,北礦山一個礦井內發生了爆炸事件,6死7傷。

在這裏要先講一下長樂縣的四個大姓,劉、王、馬、楊,出事的這個礦井的開采權是屬於劉姓的。

起初大家都以為這是一起常見的事故,但七天後馬嘯死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頭七已過,惡鬼尋仇。

這麽一句話開始在整個長樂縣流傳,再加上兩人死狀詭異,不少人都覺得是劉家人來尋仇了。

劉家那些遇難者的家屬便以此為由去其他三家鬧事兒,他們認為礦井發生爆炸一定和這三家人有關。

最關鍵的是,其他三家的人也被這離奇的死狀給嚇住了,他們都開始懷疑是自己人按照引爆了礦井。

一時間,幾家人劍拔弩張,好幾次都差點在礦山上大打出手,都被公安局的人及時製止了。

於是眾人又開始為難警局,劉家人是想讓公安局懲治其他三家,其他三家是逼著警局趕快找到凶手。

包有諒問:“開采公司應該不止這四大姓吧?”

馬悠然說:“還有不少小型公司,開采的都是些小礦井。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問誰是最終受益者對吧?”

當這種牽扯利益的案子沒有頭緒的時候,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跳出來,看看誰能從中受益。

“如果我說,我們是這次爆炸最大的受益者呢?”

包有諒扶了扶眼鏡,看馬悠然的眼神謹慎了許多,“你姓馬,你是馬家的人。”

“是,也不是。”馬悠然低下了頭,深吸了一口氣。

馬悠然所指的我們是這四大姓年輕一輩的一幫人,馬悠然是馬氏開采公司的大小姐,和其他三家的接班人是統一戰線的。

他們戰線的對麵,是整個長樂縣的開采公司。

“固步自封,閉關鎖國!我們這一代人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我們從長樂縣的現狀看到了某些讓人羞恥的回憶。

煤礦資源是有盡頭的,別看長樂縣如今風光,可當所有的資源被開采枯竭之後呢?拒絕招商引資,拒絕先進的技術,我們看不到長樂縣的未來。

就拿我父親舉例,他小學畢業,有錢之後也沒想過提升自己,到現在用的技術都是三十年的老師傅教的。

礦井爆炸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假如有先進的技術和器械,我們是可以避免這些的。”

所以,在馬悠然畢業之後,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回歸故鄉,和同輩中有相同的追求的人試圖攜手改變長樂縣的現狀。

結果自然是遭到了家族強烈的反對,馬悠然算是最慘的一個,她本就是女孩兒,家裏太傳統,重男輕女的思想極其嚴重,她被趕出了家門,隻能暫時來這裏做一個小警察。

眾人也明白了馬悠然的意思,如果這次礦井爆炸事件能徹底發酵,那麽上麵一定會整頓長樂縣開采公司的開采行為。

開采公司使用的還是老舊的技術,想要整頓就必須更換核心人員,要麽從這幫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小輩中選人,要麽就從外麵引進人才。

如果真到了這個地步,那麽各家人隻能被迫選擇小輩,他們革新的目標就算是邁出一大步了。

辦公室內已經被孫羽搞得煙霧繚繞,了解他的人都清楚,當他不停地抽煙時,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在尋找案件的真相。

幾人離開了公安局,去了提前安排好的招待所。

許是長久沒有招待過外人,招待所極其簡陋,房間內隻有兩張床和一個尺寸小的可憐的壁掛電視,無線網更是爛到了極點。

“馬悠然這個人,你怎麽看?”夏嵐發現孫羽似乎很喜歡問包有諒的意見,心裏不禁有些酸酸的。

包有諒扶了扶眼鏡,“看不透。她打了一手名牌,摸不準她是在唱空城計還是說真心話。”

孫羽躺在**,枕著雙臂沒再說話,夏嵐則開始列舉案子可能的情況:

第一種,其他小公司所為,目的是為了通過迷信挑起四大姓的內鬥,從而能得到更多的礦井。

第二種,劉家人所為,賊喊捉賊,目的是通過迷信借機嫁禍其他三家,從而獲取更多的利益。

第三種,馬悠然那幫年輕一輩所為,目的她已經說了,為了接手家裏的生意,改革換新。

第四種,單純的連環殺人案,凶手是本地人,對風水有一定的了解,殺人的同時嫁禍他人,全身而退。

孫羽忽然坐了起來,看著夏嵐開始發呆,漸漸地,他的眉頭緊鎖,好像遇到了什麽難題。

“怎麽了?”夏嵐問。

孫羽緩緩道:“我們好像被坑了。不管是你說的哪種可能,礦井爆炸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如果我們想查清真相,恐怕必須調查出爆炸的原因。”

“包子,你和張耀再去趟警局,查一下礦井爆炸的資料,看看有沒有線索。”雖然夏隊長在,孫羽卻沒有客氣,當麵使喚她的手下。

包有諒和張耀也沒有拒絕,馬上離開了房間。

兩人走後,孫羽向夏嵐挑了挑眉頭,向門外走去。

······

整件案子還有一個顯眼的字眼——鬼!

老一輩的一句話就能讓那麽多人聽信,要麽這是有人在推波助瀾,要麽就是這些人真的迷信得無可救藥了。

或許是因為長樂縣四麵環山,即便是午後也沒有夢山市那般炙熱。

縣城的馬路很窄,兩條來往的機動車道,再向外便是栽滿冬青的花池。道路兩邊的建築都不高,兩三層的樣子,頗有一種七八十年代的感覺。

孫羽被一股香噴噴的味道吸引,四下一看,發現了路邊的一家炸串店。

吞了一口口水,孫羽快步走了過去,店麵不大,是窗口樣式的。店裏的老板見到孫羽過來,連忙起身,露出笑臉,操著一口長樂縣的口音。

“兄弟,要點什麽?”

孫羽紳士地給夏嵐挪了個位置,讓她先挑。出門時夏嵐戴上了墨鏡和鴨舌帽,畢竟她這個相貌太顯眼了。

“這個和這個。”夏嵐指了指櫥窗中的幾個素串。

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收回,不耐煩地說:“哪個?”

夏嵐沒再說話,老板一定是聽到她標準的普通話後才轉變態度的,這裏人果然很排外。

“這個和這個呀老哥。”孫羽的聲音響起,不是普通話,而是地地道道的長樂縣口音。

老板的表情馬上緩和了不少,孫羽向他那邊湊了湊,“我女朋友,跟我過來見爹媽的。”

老板半眯著一隻眼打量了一番夏嵐,盡管鴨舌帽和墨鏡遮擋了夏嵐的半張臉,老板還是能看出這女人長得標致。

他壞笑道,“真給咱們爭臉。”

挑選好炸串後老板又給孫羽加了兩串,炸串下鍋,孫羽自然地跟老板聊了起來。

“老哥,聽我表妹說,咱們這兒最近出大事了?”

老板一副你一定是剛回來的樣子,壓低聲音說:“那可不,鬧鬼了!”

“切!”孫羽擺擺手,“我表妹是馬悠然,公安局的,她說了,不是鬧鬼,是凶殺案。”

一聽到馬悠然的名字,老板的態度馬上恭敬了不少,又拿起幾串肉放進了油鍋裏。

他搖搖頭,歎息道:“馬家大小姐就這樣,從來不信咱們這一套。兄弟我告訴你,這可是老神仙說的,肯定不會錯。”

“老神仙?”孫羽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東街那個老神仙?”

老板嗤笑一聲,“你得有十年沒回來了吧?東街那算命老頭兒配叫神仙?肯定是煤機路城隍廟的那位啊!”

孫羽連忙向老板伸出了大拇指,“老哥好眼力啊!我有十一年沒回來了,您給我講講這老神仙唄!”

煤機路城隍廟,十年前來了一位穿著道士衣服的老頭兒,在門口開始為人算卦,憑著驚人的算卦能力瞬間在長樂縣打出了名聲。

據說此人一天隻算三卦,收費也不高,給夠一頓飯錢就行了。久而久之,在這個本來就信賴周易的縣城有了老神仙的稱號。

“那正好,我帶我女朋友去算個結婚的日子。”

接過香噴噴的炸串,孫羽和老板告了別,領著夏嵐向城隍廟的方向走去。

夏嵐偷看了孫羽一眼,馬上回過頭,幽幽道:“真羨慕你這套信息的能力,隨隨便便幾句話就問出那麽多有用的信息。”

“嗯?”孫羽眨眨眼,“你不應該誇讚我精通長樂縣的本地方言嗎?”

“這有什麽意外的?”夏嵐的臉上漸漸浮現起壓抑不住的笑容,孫羽果然自戀地問出了這個問題,“我哥說過,某人啊,為了能看懂某國的動作片,三個月就學會了人家的語言。”

“咦!”孫羽忽然看向天空,“今天的天氣不錯誒!”